給自己一份母親節禮物
空出時間獨處　回顧人生的酸甜苦辣

　今天是母親節，先向天下所有母親說一聲：祝您母親節快樂！

　母親對孩子的愛，可說是人類最純粹最原始的感情，也受到亙古的歌頌。有句俗語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意思是父母對子女的用心都出於善意，教導不會有錯。我覺得這句話只對了一半。

　以我自己為例：我對三個子女的愛，就如天下所有父母對孩子的愛一樣，是無庸置疑的，但是我對孩子的教導不見得都是正確的，甚至，我對他們也造成很多傷害。

　最近我接到一個臺灣大學生（化名小玉）寫的求救信。這個十八歲的孩子傳給我很多她和父母對話的截圖，也透過視訊和我談了一個小時。看起來柔弱溫和的小玉泣不成聲的說，她的父母在她小時候就時常對她拳打腳踢，理由是成績不夠好；即使她上了大學，也會透過手機定位，二十四小時監控她，時時刻刻緊迫盯人，精神勒索，不准她和「學校排名比你現在念的大學差或成績比你差」的人交朋友（我心想，如果按照這個邏輯，就沒有人有朋友了），而這一切「都是為你好」。

　父母對小玉施以精神暴力、言語暴力或肢體暴力後，總是連連道歉或用加倍的物質補償她，然而，暴力行為過沒多久又出現。這個循環就像一場醒不來的噩夢，小玉十幾年來困在「父母是愛我的」、「都是我的錯」、「我受不了了」的情緒中，幾度想輕生。

　我有心理諮詢和家庭治療的背景，於是立即做一些危機處理，例如幫小玉聯絡學校，然後告訴她一定要尋求專業幫助，並且要她的父母一起接受專業幫助；這段路雖然很漫長，但是走得出來，也鼓勵她走出來以後，幫助更多孩子和家長。如我所料，小玉告訴我，她父母不會願意的。

　我了解尋求心理諮詢對很多人來說很丟臉，但仍想藉這個專欄和父母談談心。

親愛的父母：

　我們辛苦了。歷經懷孕的辛苦，孩子平安出生。看著幼小無助的嬰兒，我們只想好好保護他們，照顧他們。接下來，養育的煩惱、壓力、擔憂、焦慮，一樣沒少；即使孩子長大了，仍要擔心他們的前途，擔心他們避不開社會的險惡。在養育孩子的過程中，我們犧牲自己的生活、時間、事業，沒時間好好照顧自己，用盡一切努力保護孩子，就是希望他們幸福快樂。

　我們每個人都受原生家庭影響。父母愛我們，就像我們愛子女一樣偉大，然而，父母也曾帶給我們傷害。因為人是不完美的，不完美的人和不完美的人處在一起，自然有更多不完美，所以人與人之間一定有衝突和摩擦，而越是相愛的人，給彼此的傷害越大，這也就是所謂的「相愛又相殺」。

　我成長於威權年代。那時，大人說了算，體罰也是被允許的，甚至被鼓勵，很多家庭的親子關係疏遠，怨懟也不少。難道父母不愛我們嗎？他們當然愛我們，只是他們也受父母的影響。我想我的阿公阿媽輩可能對子女更嚴厲，更不善於表達，一代傳一代，這個包袱只會越來越重。

　在那樣的環境成長，小玉讓人心疼，然而，她的父母也很值得心疼。他們想必也背負很多原生家庭的包袱，而且不知道怎麼把它們卸下來。不僅原生家庭造成影響，人生的際遇也帶來很多創傷，創傷可能源自師長、同學、鄰居、社會、學校、制度、同事、老闆，甚至配偶。

　感冒的時候，我們知道可以去看醫生；想紓解心裡的鬱結，則必須仰賴專業諮詢師。親朋好友無法幫助，因為他們沒有專業知識，涉及個人隱私的事更不適合在親朋好友圈討論。

　歡度母親節之餘，我希望所有媽媽都能夠空出時間和自己獨處，回顧自己的人生。如果覺得疲憊不堪、徬徨、憂鬱、無助、活在惡性循環中，一定要尋求專業的支持，就當作是給自己的母親節禮物。

　親愛的媽媽，您辛苦了！記得先照顧好自己，才有辦法照顧孩子。

　最後，我要給孤立無援又徬徨的小玉和她父母打氣：

　你們全家都需要人牽著走出這個惡性循環，不要放棄；小玉的父母，你們也辛苦了！小玉情況很不好，我知道你們很愛她，你們的愛沒有錯，但做法錯了，如果不尋找專業協助就是更大的錯。你們需要有人疼惜，陪你們一起哭，哭完後，才會找到前進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