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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時空的歌仔少年

  •                     
  • 作者:李潼
  • 繪者:阮光民
  • 出版日期:2023/9/1
  • 圖書分類:小說館--少年小說
  • 適用對象:高年級,高年級以上,
  • ISBN:9789577519337
  • 注音:無
  • 定價:380元
  • 網路特價:79300

內容簡介


小說家.李潼×漫畫家.阮光民
自在遊走於歷史.夢境.文化之間
攜手探尋宜蘭本地歌仔的前世與今生
拾取在時代洪流中失落的技藝與歌藝

生命的長河往往來來,
前世之門,似乎已開,
我就進去看個仔細吧!
「臺上主角開口一唱,滿口的金牙和銀牙先搶了光彩,這麼老的梁山伯和祝英台,難怪父母不答應他們的婚事。」少年弘朋覺得老歌仔又土氣又無聊,仍陪著阿公到廟前觀賞名劇《山伯英台》。百無聊賴之際,卻脫口唱出祝英台的臺詞。從來不曾接觸過歌仔戲的弘朋,竟唱得一字不漏,腔調聲韻又好,把自己也嚇壞了,加上不時的噩夢、無法安睡、莫名怕火等怪異症狀侵擾,只好死馬當活馬醫的接受催眠療程。

在催眠過程中,少年弘朋意外進入二十世紀上半的臺灣,看見自己的前世竟是知名的本地歌仔演員陳三如。一次次往復於今生與前世,弘朋拼湊殘留的記憶,體驗到本地歌仔的演出風采、傳統戲曲在日本時代受到的禁治、老歌仔前輩以勞力換取表演「特權」卻遭非議、在戰亂中用生命守護文化傳承的意志……時間空間濃縮在一瞬,過往的情感充塞於胸臆之間,世界乍然開闊。

一切有來有去,明明白白,弘朋對於今生和未來彷彿也有了更踏實的立足點。

【各界知音推荐】
林茂賢/國立臺中教育大學臺灣語文學系系主任
邱常婷/小說家
陳漢文/壯三新涼樂團團長
施如芳/劇作家、臺灣大學戲劇系所兼任助理教授
許建崑/中華民國兒童文學學會理事長
張嘉祥/裝咖人(Tsng-kha-lâng)團長
游源鏗/劇場編導
蔡明志/佛光大學文化資產與創意學系副教授
(以上按姓名筆畫排序)

李潼用想像和見識的高度為少年主人翁打通了古往今來的通道。我相信,縱然在以古人古裝為主體的戲曲,有見識有嚮往就會有招數——編劇和小說家不只在說故事,妙筆所至,是足以詮釋歷史的。────施如芳

李潼是一個細腻的觀察家與實踐者,他可以從別人取材來塑造自己,也願意讓自己成為燃材來為別人照路。樂於發光的火金姑,總是能在黑暗路上扮演火把的角色,也是人生中最不寂寞的角色。────游源鏗

過去,壯三新涼樂團曾想以穿越時空的架構修改本地歌仔經典《陳三五娘》來搬演,可惜後因故放棄......沒想到,現在能有機會看到李潼老師很特別的以「本地歌仔」為創作主題的青少年小說《穿越時空的歌仔少年》,驚喜之餘,期待讀者欣賞故事的同時也認識在地文化及社團。────陳漢文

當時書寫的現代透過催眠回到古時的臺灣,日本人和臺灣人,殖民者和被殖民者在現實生活中不是單純的二元關係,但如今讀來一切都變做古時,今生變為前世。如今親子活動也少有公園放風箏,歌仔戲和亂彈戲依舊留存,以為會死去的還活著,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吧。────張嘉祥



作者簡介



李潼(1953~2004)
原名賴西安。出生花蓮,定居宜蘭縣羅東鎮。年輕時在校園民歌時代勤於歌詞創作,以〈廟會〉、〈月琴〉、〈散場電影〉最為膾炙人口。同時開始從事兒童文學創作,以《天鷹翱翔》、《順風耳的新香爐》、《再見天人菊》三部作品,連續獲得洪建全兒童文學創作獎少年小說首獎。
1990年以《博士.布都與我》獲得第十五屆國家文藝獎。
李潼致力少年小說、散文創作,重要作品有:《老作家消失之謎》、《第一顆青春痘》、《龍園的故事》、《見晴山》、《番薯勳章》、《油條報紙.文字夢》、《少年噶瑪蘭》、《福音與拔牙鉗》、《明日的茄苳老師》等。
散文〈老榕樹下讀報紙〉、〈少年傀儡師〉、〈破紀錄〉、〈熱荔枝〉、〈龍眼成熟時〉、〈牛背上的呀喝〉等選入國小、國中國文課本。另有作品翻譯成英、日、韓等多國語文,並改編為電視連續劇、舞臺劇與動畫影片。

繪者簡介


阮光民
作品深具人文色彩,擅長捕捉臺灣庶民的生活,以及人與人之間的溫情義理,藉著樸實無華的畫風試圖尋找臺灣值得代代相傳的生存價值。
創作作品《東華春理髮廳1.2.3》、《幸福調味料》、《天國餐廳1.2.3》、《警賊:光與闇1.2.》、《鐵道奏鳴曲》、《九天少年》及《用九柑仔店》系列等,並跨界合作舞臺劇「人間條件四」以及小說《天橋上的魔術師》、《獵人們》、《一桿秤仔》等作品的漫畫改編。
迭獲各大漫畫獎項肯定,包括第11屆金漫獎「跨域應用獎」和「年度漫畫獎」、日本外務省主辦之第14屆日本國際漫畫賞銀獎、第8屆金漫獎「青年漫畫獎」和「年度漫畫大獎」雙料得主、新聞局劇情漫畫首獎、國立編譯館優良漫畫獎第一名等。《東華春理髮廳》與《用九柑仔店》亦改編成電視劇與舞臺劇上映。
2011年起多次受邀赴國際交流,如法國香貝里漫畫節、法國安古蘭國際漫畫節、釜山漫畫節,及德國柏林文學學會駐村等。




目錄


作者序|歌仔人生

第一場|在催眠的夢境和自己相逢
他要我忘掉一切,想像全身的肌肉正慢慢放鬆……
一群螢火蟲飛進來,像十幾盞小燈,閃閃爍爍。

第二場|土土的老歌仔脫口而出

我不知怎麼搞的,一手扶著石獅背,低聲唱道:
「英台聽著心歡喜,梁兄聽我說頭機,待我放起紙墨筆,花園遊賞才來去。」

第三場|沒來由的怪夢讓人心頭怦怦跳
我後退,一腳踩空,摔下懸崖,但接著一把長柄的弦樂器。
在刺寒的山風中像一隻老鷹攫著枯枝,展翅滑翔。

第四場|謎樣的前世經驗和今生何干
時間和空間唰的竄伸出去,天地乍時開闊。
我躺臥的長沙發是一部時光列車,可以載我去見見忘了和忘不了的人。

第五場|就算嚴禁鼓樂還要暗唱一回

正在長大的自己,在前面已有一段比現在漫長好幾十倍的歲月,
而未來還有一段生活,這種生生不息的奇妙,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活力。

第六場|愛鬥鬧熱的人還不只三五個
那把殼仔弦的殼底,有著被火燒過的焦黄,柄身一道暗紅色的油漬……
我看著,整個人暈眩,咚的靠在門邊,身體灼熱疼痛起來。

第七場|往事跨過太陽雨中的虹橋
細雨在偏西的陽光中,一片金黃亮燦,
隱約出現一道彩虹,逐漸清晰,逐漸明豔,橫拱在半空。

第八場|夢裡的悲歡也像夢外的離合
時空濃縮在一瞬間,但是世界變得非常非常開闊,
一切都有來有去,明明白白,沒有灰色地帶。
在這裡,我更清楚的認識自己。

第九場|暗夜的螢火蟲來引路
天暗了,完完全全的暗了。
安靜了,完完全全的靜了。
一群螢火蟲飛出來,越來越多,照亮了草叢上的水珠,很美的。

第十場|來一段韻味十足的七字仔調
既然知道恐懼的來源,我還擔心什麼?
那是前世經驗,都過去了。
即使有新的困難和恐懼,我想,我也會設法克服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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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導讀


作者序
歌仔人生


 我從小愛看歌仔戲,其實是看熱鬧的成分居多。
 野臺歌仔戲多半在迎神賽會的廟口演出。臺灣道教的多神信仰,使得各路神明的聖誕祭典,從年頭到年尾,鬧熱滾滾。不論虔誠的信徒或客串觀眾,只要有心有閒,不乏有熱鬧可趕、有好戲可看。
在我童年居住的花蓮市,我知道的宗教盛會便有媽祖生、關聖帝君生、黑面祖師爺生、王母娘娘生、大樹公生、石頭公生、和不知名的神明生,林林總總分占各個月分。這些聖誕祭典除遊街繞境、過火消厄或供桌祭祀,通常都有野臺歌仔戲助興演出。一天日夜兩場,少則一天,多則三、五天,香火興旺的神明,甚至由發願信徒邀聘屬意的歌仔戲團,演上十天半月。
 在各式牲禮開擺、不同香煙裊繞的廟口看歌仔戲,總有賣李仔串、棉花糖、烤香腸、炸黑輪或芋仔冰的小販陪伴左右。戲臺前後飄來的各種氣味、閒雜人等往往來來、後場的伴奏音樂,攪和各式聲響,看戲的人還能融入劇情,固然功力非凡;而戲臺上的古裝演員能照唱不誤、照演不亂,這款「臺上一分鐘」的精湛演技,豈只是「臺下十年功」?他們適應觀眾、適應場地的能耐,他們掙攢生活、延續戲劇的勇氣,直教有些必須靜肅、專注才能演出和欣賞的表演,不屑也罷,驚奇也罷,總要自嘆不如。
 我從熱鬧非凡的野臺戲,看到聲光更精緻的內臺戲,從來沒人告訴我「歌仔戲的戲劇原理」。我欣賞歌仔戲的門道,幾乎完全來自戲迷的祖母和她的朋友,那些資深戲齡的老太太和坐在我前後左右的觀眾。他們專注看戲、自由評論,隨著戲文的進行或笑、或哭、或憤慨,也適時評論舞臺上的演技、扮相、唱腔、情節安排、後場伴奏、布景道具和特技及音效。
 回家後,祖母和她的朋友溫習劇情,和受誰邀聘為促銷廣告員似的「精采片段重播」,讓她們不僅具有專業劇評家色彩,更有「永遠的歌仔戲迷」的忠貞赤忱。
 因為年幼,不大看得懂《陳三五娘》或《山伯英台》的纏綿愛情和人情世故,我看野臺戲和內臺戲,最感興趣的是插科打諢的逗趣段子、激烈熱鬧的武打戲、和「金光戲」時代的施放乾冰霧氣、敲擊火花的「金光閃閃,瑞氣千條」、吊鋼索的空中飛人,另外,便是觀賞那些隨劇情而表情變化迅速的歌仔戲迷的樣態。
 童騃的見識稚嫩淺短,但我隱約懂得,這些歌仔戲迷看戲,如看人生。
 據我所知,祖母和她的老友們的生活樣態,那種悲喜交集、甘苦與共的景象,少不得和戲臺上的演出有諸多類同,有許多情感的呼應;否則,她們不會如此入戲。
 年歲漸長,看過更多的表演藝術形式,我漸能察見臺灣歌仔戲的精美與粗野,也就是看到它在身段、唱腔、伴奏及劇情結構整體表現的細緻及粗糙不文。我對它的過往演變和未來發展,是有些意見的。不過,我始終不懷疑的是它對現實人生的敏銳反映和體貼;不懷疑它對買票觀賞或免費來捧場的觀眾,所表示的敬業與誠意。
 從這裡,能不能發現臺灣人的某些性格?
西洋人探索前世今生的玄妙,一如東方民族對人生輪迴的追尋。它們闡釋的信念和切入的媒介或有不同,其實,試圖理解的都是生命長河的往往來來,那些遺忘的前世、當下的今生和未知的來世之間的牽連。
 現今的科學還無力去驗證前世或輪迴的存在,不過,這說法的確有趣。倘若人生在不同的境地有它的來處和去處,是這般綿延永續的、有脈絡可尋,卻又允許各人有今生的掌握。一個稍具智慧的人,想必在當下的今生會更篤定些,因他終將明白層層疊疊的前世經驗,那些必然和偶然影響了今生,而在當下的今生,也將累積為來世的前世經驗。這不僅有趣,也有積極的鼓舞或警惕。
 歌仔戲的百年歷史和更長久的北管戲曲,也有它們的前世今生。它們的生命來自業餘的、職業的演員和音樂才子們,也來自熱心的戲迷和隨性的觀眾,他們共同演出了一齣齣自娛娛人的戲,也在那些教孝教忠的舞臺上下,教化了自己,也教化了別人。
 臺灣歌仔戲的演出形式,歷經落地掃、野臺、內臺、廣播劇和電視劇種種變化,戲文內容更在不同世代多所增生,而它未來的面貌又如何?
 這仍得由它的工作者和觀眾共同塑造。
 它的塑造,多像一個人的命運,一個家國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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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如芳


 二○○九年,第一次寫京劇的我,為國光京劇團和國家交響樂團的跨界合作寫出《快雪時晴》,故事描述:東晉朝的張容收下好友王羲之的信之後,懷著壯志率軍北伐,只因戰死沙場之際還惦記著那封信,只要有人提起了王羲之,張容的魂靈便應聲出現,從唐太宗的昭陵、南宋秦淮河上的客舟、清乾隆帝的三希堂,他一路尋訪到二十一世紀的臺北故宮……
 如今「穿越劇」在影視和戲劇戲曲舞臺上已屢見不鮮,《快雪時晴》誕生於還沒這個名詞的時候,被認為開了當代戲曲穿越劇的先河。在這之前,我心無旁騖編了十年的歌仔戲,都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古人古事裡變花招;《快雪》可謂「一劇點醒夢中人」,從取材、爬梳的過程到演後熱烈的迴響,讓我意識到,虛構的故事植入了真實的臺灣,對創作者和觀眾的刺激有多麼不一樣,把大家遺忘的「臺灣」引入載歌載舞的戲裡,歷史的人物和文物又可以變得多鮮活!
 捧讀《穿越時空的歌仔少年》的此刻,再一次讚嘆李潼的故事雅俗共賞,果然是「臺灣少年小說第一人」啊!李潼設定中學生張弘朋經由催眠看到前世,在員山大樹公下扮戲滾歌仔的描寫,引出很多回憶:我編劇的夢想緣起於一九九一年在宜蘭戲劇中心前看到本地歌仔和一臺新編戲,一九九四年參與宜蘭縣史「口傳文學計畫」我採訪過陳旺欉、林趖、邱阿源等歌仔老子弟,也想起二○○四年得知李潼去世,我打電話給從巴黎拿到博士回來、在臺北藝術大學任教的簡秀珍老師,哭著訴說震驚不捨,說到最後才發現,李潼信手拈來把她寫進《望天丘》原來她還不知道……
 回想起來,我對穿越和魔幻寫實的嚮往,應該始於專心寫歌仔戲的那些年讀到李潼走得好快好前面的小說。從《少年噶瑪蘭》、《望天丘》到《穿越時空的歌仔少年》,李潼都用想像和見識的高度為少年主人翁打通了古往今來的通道。我相信,縱然在以古人古裝為主體的戲曲,有見識有嚮往就會有招數——編劇和小說家不只在說故事,妙筆所至,是足以詮釋歷史的。
(本文作者為劇作家、臺灣大學戲劇系所兼任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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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接力賽
許建崑


  少年朋友因為家境貧困而奮發向上,或有頑皮搗蛋而適時洗心革面者,也有講求兄弟情誼以至於兩肋插刀者,凡此種種,都是少年小說中常被刻畫的主角形象。在李潼筆下,卻還有許多面向可以期待。像這本《穿越時空的歌仔少年》,國中二年級的學生張弘朋被疑患有「青春期身心激盪症候群」,通過姑丈的催眠術,看見了自己前世因緣,倒是個驚恐萬分的格局。

  張弘朋的父親係建築商,整天進出工地,忙著蓋房子賺大錢,忽略了家人。而張弘朋正在「轉大人」,身高抽長,食量大增,怕火、怕陰暗,睡眠不好,恥被小姑秀晶擁抱,精神恍惚,甚至自問:「我到底是誰?」暑假期間,他和死黨賴皮彬、黑輪王,以及李菊蘭在文化中心寫作業,走進了阿鏗的劇團工作室,也因為陪同阿公去看歌仔戲,對於傳統藝術有了深刻的認識。

  然而李潼的創作企圖不只如此,他選擇日治時期禁止臺灣鼓樂到美日臺灣空戰(一九三七年至一九四五年)之間為穿越的歷史背景,並將宜蘭歌仔戲的發展與重要推手,如貓兒源、鱸鰻帥、歐來助、陳三如、黃茂琳、陸登科等人寫進故事來。在農閒之際,不搭舞臺,直接找塊空地演出,因此被叫做「落地掃」。通常由生、旦兩角搭配,沒有稿本,即興演出。常見的劇目為《山伯英台》、《陳三五娘》,《呂蒙正(與劉月娥)》、《什細記(李連福與沈玉倌)》,多半表現生活艱辛、男女戀情、命運注定,並挾有憂傷的哭調。

  先民來臺開墾奮鬥,一命孤懸,看戲中得到了紓解,但更需要宗教護持,對於靈魂不滅、轉世投胎的說法,也深信不疑。故事中的阿公想要通過「觀落陰」,去探訪往生後阿媽的下落;而姑丈則以「催眠術」喚起張弘朋、晶姑、阿鏗的「前世記憶」。

  李潼最大的本事是「以真作假」,用真實人物、地理、歷史、社群、文化活動來建構小說中的虛擬世界,而不會當「報導文學」來寫作。因為「不是真的」,故事中的是非、真假、對錯、交替,讀者都能依照自己相信的事物來做合理解說。設若靈魂可以永存不朽,跨越生、老、病、死的侷限,那麼每個人在下一世就應該繼續努力,以成就自己的願景。如果不信輪迴,或許也能通過書籍閱讀與學習,認識古往今來的名家,橋接他們的思想、智慧,發揚光大,那也是另一種類型的「人生接力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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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千元的力量
游源鏗

  初見李潼先生,在一九九二年初的寒風中,那時候我正在執行文建會「劇場與民間藝術資源結合計畫」。計畫期末了,我和一群來自四面八方的團員,在羅東鎮農會的廣場上演戲,算是期末成果的展現。劇團是在計畫進行中逐漸成軍的,大多數的團員從未接受過專業的戲劇訓練,其中有學生、西藥房的老闆、保險公司業務員、成衣廠從業員、雨傘工廠從業員、教師、店員、野臺戲演員及他們的子女和徒弟。
  演出的劇目是《走路戲館》,描述一個傳統北管「曲館」拆遷的故事,當時的傳統戲曲環境,就跟演出當日的天氣一樣,風雨寒冬。
  團員們都是第一次上臺,戰戰兢兢。戲已開鑼,臺下大概有三十把雨傘在看戲。臺上賣力演出,臺下忍寒冒雨,賣命看戲。
  戲至中途,有人貼出了賞金兩千元的紅紙,這是我們這輩子領受的第一張紅紙。那種興奮與光榮,很難忘記,如今猶在我筆尖顫動。
  戲煞鼓,陌生人李潼就此進入了我們的後臺,至今猶是。那時我正在用金紙卸妝(因為在戲劇演出的末段,我是扮演關公,依傳統,飾演關公者在演出結束後須以金紙將妝卸下,點火燒還給關公,表示借用完畢),一個高大自信的人過來自我介紹,看戲而生感動與高興的痕跡,還明顯的留在臉上。在金紙燃燒的暖光中,我知道他就是貼賞金的人,很訝異!以他的年齢,不像是蹲野臺的戲迷,更不像會貼賞金的戲痴,倒比較像書店老闆的姪子或是大英百科全書的推銷員,沒想到是一個作家。
  天哪!作家!我居然可以認識一個作家,而且在寒風中,認識一種我從小就立志想成為的人。當時只有一件事情讓我質疑,就是李潼所提出的很多對當次演出的觀點與問題,是非常專業的劇評家才會注意到的,我直覺的認為他與戲曲行業一定有相當的淵源。
  後來才知道不然,他真的只是一個作家,一個除了在書房中爬格子,就是到各方走看的作家,跟戲曲行業無關。
  或是因為一九九二年,是我自己對傳統戲曲前途最感到悲傷渺茫的時刻(所以才編導《走路戲館》,宣洩煩憂),李潼兩千元賞金的紅紙,有點像一道符咒貼在我的心頭,類似知音之間的相互鼓勵與約束,因為要找到一個同樣對此事憂心的人,並非易事,尤其是真心的關切。
  這個劇目在宜蘭縣內演出六場,李潼來看了五場。從第一場之後,只要他來看戲,就會帶著整群朋友一齊來光顧,有在地的,也有從遠方而來。雖然現在我已經不大容易想得起來他那些朋友是誰?叫什麼名字?不過對李潼的熱心「雞婆」倒是印象深刻。他希望他認為的好戲可以讓朋友一齊分享;另一方面,他覺得我們如果在六場戲演完之後就寂寞無聲的消散如煙,未免可惜,所以得讓他各方面「有頭有臉」的朋友來看戲,希望能為我們創造其他繼續做下去的可能性。
  計畫結束,我留在宜蘭籌辦「蘭陽戲劇團」,在籌辦過程中,他成了最佳的諮詢對象。因旁觀而清澈的觀念,經常是我們方向修正時的依據,也因為對戲曲共同的熱愛與憂懷,我們創造了「蘭陽戲劇團」,也養成了一批年輕的戲曲演員及樂師,至今依然在這條道路上前行。
  如果不是李潼的熱情,如果沒有他對陌生人的關心給予,如果沒有他樂於表達讚賞的兩千元紅紙,我想,很多發生在我生命中的事物會有極大的不同,或許早已離開戲曲、離開宜蘭,到一個沒有鑼鼓聲、沒有唱曲聲的世界「安靜的」奮鬥。
這份賞金,如今還存在當初所有團員的公庫中,尚未動用,或許保存下來的不是兩千元,而是對一個陌生人熱情的珍惜。
  《火金姑來照路》(《穿越時空的歌仔少年》一九九九年版書名)出版了,李潼說其中有一個人物是在寫我,這讓我有些錯愕,因為我已經習慣了在劇本中描寫人物、在舞臺上創造角色,沒想到有一天會成為被寫的對象。除了錯愕,很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李潼是一個細腻的觀察家與實踐者,他可以從別人取材來塑造自己,也願意讓自己成為燃材來為別人照路。樂於發光的火金姑,總是能在黑暗路上扮演火把的角色,也是人生中最不寂寞的角色。這是我認識的李潼。
(本文作者為劇場編導)


內文連載


在催眠的夢境和自己相逢

  「要是醒不過來,怎麼辦?」我的眼睛半閉,躺在姑丈家的長沙發上,已經整整三刻鐘,卻總是沒睡著,「我的暑假作業才寫兩篇,交回去,老師會把我罵死!」
 晶姑似乎不耐煩要發火了。她大聲說:「張弘朋同學,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用功,也懂得擔心暑假作業?你就放一百個心吧!你要是醒來,寫作業的時間多得是;要是醒不來,還擔心什麼作業?現在,你能不能專心一點?」
 晶姑是我老爸的么妹,本名是張秀晶,又名亮晶晶,我從小叫她晶姑或火金姑。有人認識她?我想,她最少三十多歲,但她說沒有,二十八,永遠的二十八。她結婚才三個多月,這是可以確定的。為我做催眠術的,是我的姑丈。姑丈叫陳會文,他和晶姑是高中同學,一齊念大學,一齊到外國讀書,不知是哪一國,反正我好早就認識他。他和晶姑的愛情長跑,也跑得太久了。
 他們結婚時,我阿公在輪椅講話:「既然跑這麼久還是同一個人,為什麼不早結婚算了,害我白為秀晶操心,怕她變成老姑婆。」
 參加喜宴的賓客大笑!當新娘子的晶姑也不知裝害羞,還捧著酒杯說:「阿爸,不要再講了啦,人家又沒要你操心。」
 會文姑丈是個滿悶的人,不愛說話,只會微笑,有晶姑在場,更沒話說。依晶姑的說法是:「這個人嘴巴的功能是有的,只是不常使用。」他連吃東西也吃得少。
 我想,人的名字不要取得太文,會文不會武,哪行?像我,張弘朋,別的優點不多,就是擅長交朋友。有晶姑在場,我怎麼專心?
 長沙發披上一條淡藍色被單,被單將沙發的椅背、扶手和椅墊完全罩住,在嘶嘶的冷氣中,仍散發著陽光曝晒過的洗衣粉和漂白水的綜合氣味。長沙發左側牆上,懸掛一面深藍色的大壁鐘,擺動的鐘錘左刷右刷,聲響彷如沖刷上岸的浪潮。我一睜眼,便清楚看見壁鐘的指針。
 「有我在場又怎麼了?張弘朋,姑姑是來幫你解決問題的,我們發掘你的潛意識,幫你做紀錄,你還敢嫌東嫌西。壁鐘好端端掛在那裡,你不理它,不就沒事了?」
 「好了,我們再來一次,你把注意力集中在呼吸,眼睛閉上。」
 姑丈又坐回他的矮凳,在我耳邊說:「每次吐氣,你想像自己把焦慮吐出一些;每次吸氣,又放鬆了一點。還有,秀晶你也不要走動、不要開口,好嗎?」
 姑丈在我小腹蓋一條毛巾被。
 他要我忘掉一切,想像全身的肌肉正慢慢放鬆,從臉部肌肉到下巴,然後是脖子、肩膀、手臂都癱軟了。再來是胸部、背肌、腹肌,一直到大腿、小腿,感覺全身一寸寸的沉到沙發裡。
 已經演練過三次,這程序我是清楚的。我軟綿綿的再做一次,在不灰不黑的空間裡,隨著呼吸起伏。
 然後,他告訴我,在我頭頂有一道白光,白光逐漸擴散。他以柔和又磁性的聲音,開始從十倒數。
 十,九,八,七,每一唱數,停頓幾秒鐘。
 他說:「白光游進你身體的每塊肌肉、每條神經,被白光游過的每個器官,都全部放鬆了。」
 六,五,四,三。
 姑丈報數的節奏,和鐘錘擺動的沙沙聲配合。沙沙十聲,他沉穩的報一次,像數著退潮的海灘緩緩沖刷上岸的浪潮。
 二,一。
 一群螢火蟲飛進來,像十幾盞小燈,閃閃爍爍。
 我感覺身體輕飄飄,全身肌肉軟軟的、痠痠的,頭腦卻很清醒。我的眼皮閉上,隱約看見一道乳白色的階梯,階梯頂上傳來一陣咿哦聲,聲響由小漸大,由混濁漸清晰,彷彿有幾把胡琴之類的樂器同時調弦。
 我絲毫不覺得害怕,甚至感覺歡喜。我走上樓梯(全身沒有重量感的飄上去),迎面是一座竹叢修剪成的拱門,茂密的竹葉在黃昏夕照中搖動。風溫溫涼涼,竹濤沙沙,一陣強過一陣。
 「你看到什麼,說出來。」

 竹圍裡有一戶農家,很大的晒穀場。風,吹得很舒服。
 有人在排練歌仔戲,全部是男人。伴奏的人有的坐在門檻;有的蹺腿坐在小圓凳上,樂器有殼仔弦、月琴、大廣弦和笛子,還有五子仔、乃咍喀仔和四寶。
 四支竹篙圍成正方形,三個人在裡面唱歌。他們在滾歌仔,落地掃,有很多小孩和婦人在旁邊看,看熱鬧,沒有很專心。一個小孩捧一碗飯吃,他在晒穀場到處走,一隻大黃狗跟著他,搖尾巴。小孩碗裡有一塊肥豬肉,豬肉半邊蘸了醬油。
 啊!小孩被一個小哥哥撞了一下,打翻碗。黃狗搶吃豬肉,咬了就走,小孩大哭大叫,撿起破碗丟那個小哥哥,又去追黃狗。
 排戲的人被吵得停下來。那個演奏殼仔弦的人就是我。我叫陳三如,是這裡的戲先生。
 有人點了火把,竹篙頂頭塞油布的那種火把,從後院走出來。
 「看清楚你在那裡,什麼時代,你怎麼知道那個人就是你?」
 農家沒有門牌號碼。他們穿著灰白色上衣,沒領子,有斜襟的布釦,黑褲子長過膝蓋,很寬鬆。男女的衣服差不多。啊,男人和小孩都留了長長的辮子。我就是知道,那人是我,我也留著辮子。
 「張弘朋都說了什麼?你這是哪一國的催眠術,怎麼讓他看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晶姑的聲音。
 火把燒到我的殼仔弦了,殼仔弦沾到油,把弦燒斷,排戲的人衝過去撲火,晒穀場亂糟糟的。
 「有你認識的人?」姑丈問道。
 有。歐來助、陸登科、歌仔琳黃茂琳、老婆達仔、鱸鰻帥,都是愛滾歌仔的老朋友。我的殼仔弦給燒黑了一塊,我很生氣,舉殼仔弦罵那個闖禍的人。  「嚇人哪!會文,趕快把張弘朋叫醒!我跟大哥保證,弘朋絕對沒事,他怎麼會這樣胡說八道?」
 我聽到晶姑聒噪的聲音,像竹圍頂上躲著一隻特大號的烏鴉,在我背後不安分的叫,是一種很奇怪的距離和空間位置。我感覺背後有一股吸力,將我往後拉。
 我的眼皮仍是閉著的,眼前卻豎起一堵深藍色的牆,藍牆轉為淡藍,又轉為白牆,白茫茫一片。
 「弘朋,弘朋!你可以睜開眼睛了。」
 姑丈在沙發邊笑咪咪的坐著。晶姑抱著筆記本,牙齒咬著一枝筆,睜大眼睛看著我,她問:「弘朋,你認得姑姑嗎?」
 冷氣嘶嘶吹,壁鐘沙沙響。我彷彿看了一場電影,劇中的人物和情節還記得;但因為和現實的景物相差太遠,不得不懷疑自己究竟看過了什麼。我說:「火金姑……螢火蟲。」
 晶姑開懷大笑,撲過來要抱我,被我閃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