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作家消失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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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李潼
- 繪者:吳怡欣
- 出版日期:2020年1月13日
- 圖書分類:小說館--少年小說
- 適用對象:高年級,國中,
- ISBN:9789577518439
- 注音:無
- 定價:300元
- 網路特價:79折
237元
內容簡介
被歷史洪流吞沒的小人物,只能在小說裡重生
臺灣少年小說第一人李潼×二戰後傳奇文學家李榮春
用虛實交錯的文字,召喚被遺忘的殖民往事
在文學偵探的抽絲剝繭中,理解傳奇作家的悲喜一生
大人說「人活在世上要有理想,但不能整天夢想」。
大人說文學無用,連起碼的吃穿都顧不了,無法在社會立足,可是,文學卻是尋找四伯公的唯一線索。
於是少年弘寬當起了「文學偵探」,要在四伯公留下的文稿中抽絲剝繭,尋找四伯公的去向;要在虛實交錯的字裡行間中,理解動亂時代下,小人物對理想的堅持與奮鬥。
李潼是絕對誠實的作家,適切的寫出一部邀請青少年認識作家李榮春的作品。
──彭瑞金教授/《文學台灣》雜誌主編
當我們跟隨小說家之筆,逐步拼湊四伯公生命圖像之際,其實也在學習重構臺灣文史的圖像。
──楊富閔/小說家、《花甲男孩》作者
「臺灣少年小說第一人」李潼,將「頭城狂人」作家李榮春與臺灣歷史交疊的跌宕生命史,以及富含強烈自傳色彩的作品融入本書,成就一部細膩溫馨、文人相惜的理解之書。
沒有一位著作等身的作家是寡情冷漠的。他總懷有某些不服、不甘、不情,即使他甘於一部部長篇小說無發表機會;甘於挑砂石零工、為貴命的人擦洗腳踏車,賺取寫作的最微薄開銷;甘於婉拒婚姻而為寫作效勞;甘於時代的撥弄而顛簸流離;甘於鄰里鄉親的譏諷輕視。他對於生命、對於文學志業,總還有自己設定的命題和形式,去表達不服和不情。這裡的火熱多情,一位堅持的、固執的作家,往往以他源源推出的作品為代言、為見證,是這樣不耗唇舌也「打死不退」。
──作者後記〈前世文字債,今生償還來〉
作者、繪者簡介
作者簡介
李潼(1953~2004)
原名賴西安。出生花蓮,定居宜蘭縣羅東鎮。年輕時在校園民歌時代勤於歌詞創作,以〈廟會〉、〈月琴〉、〈散場電影〉最為膾炙人口。同時開始從事兒童文學創作,以《天鷹翱翔》、《順風耳的新香爐》、《再見天人菊》三部作品,連續獲得「洪建全兒童文學創作獎少年小說首獎」。
1990年以《博士.布都與我》獲得第十五屆國家文藝獎。
李潼致力少年小說、散文創作,重要作品有:《老作家消失之謎》、《第一顆青春痘》、《龍園的故事》、《見晴山》、《番薯勳章》、《油條報紙.文字夢》、《少年噶瑪蘭》、《遊俠少年行》、《明日的茄苳老師》等。
散文〈老榕樹下讀報紙〉、〈少年傀儡師〉、〈破紀錄〉、〈熱荔枝〉、〈龍眼成熟時〉選入國小、國中國文課本。另有作品翻譯成英、日、韓等多國語文,並改編為電視連續劇、舞臺劇與動畫影片。
繪者簡介
吳怡欣
插畫家, 育有一女,每天都在媽媽和自我的角色中拉扯數百回。
插畫網站
yihsin.net
目錄
推荐序〈虛虛實實李榮春〉/彭瑞金/靜宜大學臺灣文學系榮譽退休教授、《文學台灣》雜誌主編
推荐序〈臺灣的兒女一直都在〉/楊富閔/小說家、《花甲男孩》作者
一、 在稿紙上寫字的就是作家?
二、 字裡行間能找到蛛絲馬跡?
三、 誰說熱愛寫作便不能成家?
四、 文稿中的他是本人的化身?
五、 狂熱的文學家會有多寂寞?
六、 是誰從遙遠那方傳來歌聲?
七、 原來他也是一個浪漫的人?
八、 作家不是都會說故事的嗎?
作者後記〈前世文字債,今生償還來〉
李榮春小傳
推荐序
臺灣的兒女一直都在
楊富閔/小說家、《花甲男孩》作者
李潼是我最喜愛的小說家之一,大學時期,我因修讀許建崑老師的兒童文學課程,初次接觸到了「臺灣的兒女」系列叢書。當時我就非常佩服小說家擘畫臺灣故事的氣魄與格局,記得一路讀了《火金姑來照路》、《尋找中央山脈的弟兄》,同時也對於許多書名留下深刻印象,諸如《阿罩霧三少爺》、《戲演春帆樓》以及原名《頭城狂人》的《老作家消失之謎》。
「臺灣的兒女」系列如今看來,仍是擲地有聲的經典著作,尤其多年之後,回頭重讀《老作家消失之謎》,我的心情更是複雜。這本小說可以說是李潼對於前輩作家李榮春的致敬之作。故事是以一樁失蹤案件拉開序幕,藉由尋人之過程,引領讀者走進四伯公的日常生活、人際網絡與內心世界。小說家不明寫四伯公即是李榮春,然而文本細節處處充滿線索。於是當我們跟隨小說家之筆,逐步拼湊四伯公生命圖像之際,我們其實也在學習重構臺灣文史的圖像。
李榮春出生日本殖民統治時期,終其一生奉獻寫作,留下質量相當可觀的作品,是臺灣文學史上的重要作家。當同為宜蘭人的李潼在世紀之交寫下對宜蘭人李榮春的故事,文學研究的後見之明告訴我們:李潼的筆走得多麼前面。他早已告訴我們文學香火生生不息,文人的故事必須傳承下去。
為此小說家筆下的李弘寬與張晨婉,可以說是年輕一代之象徵,他們正在親近歷史之現場,而生活無疑就是最好的教室。他們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探究精神,如同正在發揮「實作」之學習態度──我一直覺得李潼文采極富畫面,所以閱讀過程,彷彿也就看到這兩位小朋友懷著滿滿的好奇心,雙眼炯炯有神。
二十一世紀已經走到第二個十年,從《頭城狂人》到《老作家消失之謎》,這本作品的重新問世,自然也會有它的新的讀法。我想起了故事尾聲,大人小孩一同在海灘上盡情奔跑的場景,木麻黃與東北風,四伯公最後沒有回來。四伯公沒有回來,但是李潼將李榮春的故事寫了下來,而臺灣的兒女一直都在。
作家後記
前世文字債,今生償還來
李潼
一九九四年初春,我陪同兩位攝影師,到宜蘭頭城為從事文學創作五十年的「不知名作家」李榮春寫真留念。
從清早直到黃昏,三部照相機的快門按個沒停,廂型車載著老作家,從家居、街頭、海濱到山巔,場景一處換一處,服飾一套換過一套,這位創作生涯比若干人的生命還長的老作家,竟可以不發一言、不說一辭,只那樣慈祥的含笑。即使春寒海風吹襲,我問他冷不冷;在開蘭第一街的和平街口曝晒,我問他熱不熱、渴不渴、餓不餓、累不累,老作家仍是那樣耳清目明的聽看、微笑,輕聲若無的示意。
黃昏收工,兩位攝影師合計年歲還不如老作家一人的臺灣後輩子弟都累了。我們扶持老作家回到他獨居的樓厝,為他準備了最愛嘗的臺灣香蕉,和平生最感適口的頭城清水,安頓他在窗臺前的躺椅休息。
老作家知道我們要離去,又起身穿披沉黑短大衣、拄枴杖不動聲色,卻堅持要下樓送行。
我們在廂型車內揮手致意,老作家拄杖回禮。
他穿著一身黑衣,站在黃昏暗處的門板前,光滑的額頭更加明亮;只有壽斑不見皺紋的臉龐,更加清晰。他的神色和好禮的堅持,完全合於慈祥老人的形象;但我確實明白,眼前這位文學前輩,可不完全是個慈祥老人,他是個我晚識的固執文學人,是個文學激情仍洶湧的文學老人。若歲月有情,還他一副健朗身體,他還有許多題材要訴諸文字,有一串勃發的文學靈思要分享。
他是個不同的人,不同的作家,不同的慈祥老人。
安排專業攝影師為李榮春拍照,全然沒想到為老人拍照的可能忌諱,多半只是驚愧:以我這樣一個文學人,怎可以不知這麼一位定居鄰鄉、專業寫作五十年的文學前輩?而他的創作主體也在小說,我竟然不曾在文學起步時讀過他的作品!
在那兩個月前,老作家的侄兒找到我。他轉述的李榮春生平和那一綑十五公斤的小說原稿,讓我讀到一位幾乎橫跨二十世紀的臺灣子弟命運,見到一位固執且落拓的作家心志,和他小說情節「豐彩多姿」呈現個人與時代的波瀾。
老作家的作品富涵自傳色彩,何不趁早春時節,讓他回到若干小說場景留影,或許能讓這樣的一位「不知名老作家」欣慰。而趁著物是人在,老作家在這再熟悉不過的場景時,身心都感自在,雙方交談的話題,可有另一種不假思索。身為文學同好,我以為這方式是好的,也以為這是文學晚輩對前輩的禮敬。
沒有一位著作等身的作家是寡情冷漠的。他總懷有某些不服、不甘、不情,即使他甘於一部部長篇小說無發表機會;甘於挑砂石零工、為貴命的人擦洗腳踏車,賺取寫作的最微薄開銷;甘於婉拒婚姻而為寫作效勞;甘於時代的撥弄而顛簸流離;甘於鄰里鄉親的譏諷輕視。他對於生命、對於文學志業,總還有自己設定的命題和形式,去表達不服和不情。這裡的火熱多情,一位堅持的、固執的作家,往往以他源源推出的作品為代言、為見證,是這樣不耗唇舌也「打死不退」。
早春的頭城海濱,弄潮人還不感興趣。清冷沙灘只有一排細瘦的蓮蓬頭淋水架,一艘擱淺得只露半個船頭的木船,和磚石造的四層樓高觀海亭。
李榮春再度輕聲要求去解尿。
我扶他到海蟑螂盤據的盥洗室,等他解完久久的、無力的一泡尿。這泡尿,解得足夠我想到久候他而無結果的童養媳;想到他在一九三八年的日治末期,加入「臺灣農業義勇團」赴中國大陸,在上海結識的紹興女子;想到他一生最健美有力的身軀,不敢接受這兩位女子託付終身的懦弱,和他對文學創作心志的堅強。
在這海灘上,有幾十年時間,是他每日拂曉赤身奔跑、洗浴健身的所在,是趕早上學的孩童呼喊「狂人來了!」的追逐跑道。李榮春在這裡揮拳起腿,打一套他自研的拳術。據他在文字中的自我評價,打得是渾身解數、虎虎生風,自我感覺好極了。這一天開始的激烈鍛鍊,為的是寫作的充沛體能,是他每天夜夢的期待。孩子們的戲謔,反過來讓他更肯定自己的與眾不同,執著自己悲傷意味的壯舉,讓他想到心儀的屠格湼夫、杜斯妥也夫斯基,那些坎坷一生的北地作家。
攝影師為他準備的便椅,在鬆軟沙灘擺放好久才置穩。攝影師取景,我蹲地扶椅,在他背後詢問:「想不想上觀海亭?我們陪著扶去。」
老作家搖頭,回頭看我,笑著。
他通曉多種語文:日語、漢文、英文、閩南話、上海話、紹興話和北京話。在他三百多萬字作品的文字運用和語法,可見這種特異的語文風格。可惜,我和他相識的時間不巧,他兩度中風後的舌頭已不便給,若再早個三、五年,以我的文學晚輩身分、以我不忌老少的交談本事,我有七分把握讓他侃侃而談,聽看他一根舌頭攪和出多種語文的趣味。
五十年寫作生涯,在時間的長河可看短、看長;但五十寒暑對不滿百年的人生,肯定是漫漫長路。是什麼樣態的意念?讓李榮春甘做平凡人生的獨孤俠,敢做文學祭壇的殉道者。
我陪李榮春跟著攝影師們在和平街頭或站或坐,在那附近的土地廟、襌房、教堂和山巖的寺廟廣場走動,這裡是他身軀健朗時,常來散心的所在。這一天的走動,居然不見一個鄉人和他招呼,當然也沒人喊他「狂人」――這麼一位眉目清朗,儘管行動不俐落,卻難得打點得稱頭的和藹老人,常人諒也喊不出口。
在這之前,我聽過有人戲稱他矢志寫作的由來:「前世文字債,今生償還來。」這宿命色彩的說法,我寧願相信是不知者的寬諒、知者的疼惜;而非看他對文學創作的一往情深,有半絲半毫的輕蔑。
攝影的最後一景,選在李榮春老家的和平街口。
這條百年老街,攝影師為李榮春打光、取鏡,直到一系列拍攝完成,居然不必清場,也無人車來干擾。
老街清幽、狹窄而深長,長得不見街尾,彷如可以走到一處神祕境地,可以讓任何路人走去他預想的地方。
我蹲在土地廟的門檻前,看著老作家若無其事的讓攝影師取鏡。我想到當下的臺灣子弟崇尚的創作捷徑、人生短線操作、「五分鐘成功術」或「五萬賺五百萬錦囊妙計」。再看端坐長街街口的李榮春,以一生歲月操作文學生涯;以幫人擦洗一部腳踏車賺得一刀稿紙;以肩擔砂石換取一日兩餐;以五十年換得三百萬字文學作品。
以我這樣一個文學晚輩,該怎麼看他?可以怎麼對他?海濱的那些孩童,見他日日激烈練身,而喊他「狂人」,若再知曉他的練身只為展卷讀書、伏案寫作,肯定可以想出讓自己驚嚇逗樂的新詞。至於等待他們長大後,有機會聽到老作家的生平事略,讀到老作家對文學創作的心語:「這種無影無蹤瞬息萬變的靈魂的狀態,這種生命的無形的根本的活動,要透過文學把它形象化,確實也不是很容易。但他對這種工作的興趣,卻越強烈,叫他停止這種工作,那無異是叫他不要再活下去一樣。」在他們可能也是「人生短線操作」的態度下,憑他們造詞取名的聰明,除了驚嚇,還有什麼?
任性。頑固。歡喜就好。
可能有一種類似反省的東西出現。
攝影師的技術精湛,將黃昏的長巷老街拍出一片亮好;將老作家的臉頰拍出無關歲月的光澤,若能讓有識者發現他眉目間的清輝,讀出那是一生的堅持,這就好了。
那天,李榮春沒發隻言片語,一個月後,我們永遠失去了他的音訊。
內文
一、離家出走的壽翁雞和老作家
四伯公在一九九四年一月三十一日失蹤。
這時間是推算出來的。
沒人知道他為什麼離家。他去哪裡?會不會回來?他穿走了黑呢厚大衣、黑呢絨帽、拄枴杖,還抱走那隻穿著花布背心的老公雞。
二月二日早上,和平街老家街尾的吳姊姊打來電話,她說,老家大門沒上鎖,牧野先生已有四個便當沒吃。一月三十一日中午,她去送飯,還看四伯公抱那隻羽毛稀疏的壽翁雞,在後院練飛。壽翁雞飛得好,第三次就飛上了屋簷。四伯公很開心,他說天氣冷,海風刺骨,請吳姊姊找空再幫壽翁雞縫兩件背心,好換穿。
四伯公在半年前患輕微腦中風,住院半個月,堅持回頭城老家,自己做復健。老爸說:「四伯公的復健狀況好得出奇,手腳不利便,但一般行動沒問題。你四伯公前世欠人文字債,這輩子來償還,所以,寫得不能發表、寫得沒法餬口,也寫個沒完。他一定還有很多字沒寫,不會這樣輕易倒下去。」
我們住的小鎮,離老家三十公里,四伯公習慣一個人留在老家,老爸就請街尾的吳姊姊,每天中午、傍晚給他送便當去,省得他下廚。
四伯公是我阿公的小哥,今年八十歲,一輩子沒結婚。他沒有兒女,也不養狗做伴,只養那隻長壽公雞,沒事教牠練習飛翔。
我對四伯公的過去,知道不多,我們家族的人,好像也不是那麼清楚。就說那隻壽翁雞吧!從我有記憶,就看到牠;但雞的壽命不可能像四伯公這麼長。張晨婉的爸爸在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上班,我請教過他,他說雞齡大概十歲。老爸卻說,他小時候便看四伯公養公雞,每次只養一隻,給吃給喝,讓牠自由進出,直到老死。問說四伯公養過幾隻雞?有人說五隻,有人說三隻,沒一個準。
我們偶爾回老家探望四伯公。我幾次跟老爸去,老爸問他吃飯、睡覺和身體病痛的事,四伯公咕噥回兩句,我沒聽懂,也覺得無趣。大多時候,四伯公是笑咪咪的不說話,或在那張和他一般老的書桌前悶坐沉思;有時,他會攤開稿紙,當著我們又塗塗寫寫起來。
有人說,老屋子不住人,頹敗得快。我們和平街的老家,留四伯公守著,看來也沒整頓得清爽些。那些磚牆、木壁、門檻和門楣,老舊斑駁;桌椅、櫥櫃、眠床和電扇,一樣深灰淺褐,沒一件亮得起光彩。
老屋的牆角,堆疊舊報紙、空酒瓶和一個垃圾桶。這垃圾桶好奇怪,我幾次去,總看到滿溢出稿紙、便當盒、香菸屁股和香蕉皮,好像它們不增不少,永遠這麼擺著。於是,老屋裡總飄浮著殘酒、菸草、香蕉皮和便當的酸餿味,加上櫥櫃滲漫出來的樟腦丸嗆鼻的氣味,總讓我不能正常呼吸。
老爸陪四伯公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我不好走遠,只好站去窗外,呼吸新鮮空氣。四伯公的書桌臨窗,桌上攤一疊稿紙,一竹筒的鋼筆、原子筆、毛筆、鉛筆和奇異筆;桌旁的矮櫃,插放著中文、日文和英文舊書,大小厚薄,前後左右,從矮櫃擺到書桌,像傾倒的骨牌橫跨過桌面,掉到地上。
四伯公失蹤前,我從沒認真看過他寫些什麼。稿紙上粗細雜亂的字跡,我只看一眼就頭昏,我不相信誰有興趣,看得懂。四伯公是個很奇怪的人,安靜的坐著或走路,茫茫的聽話或看人,就像石頭或老房子,立在那裡,人不惹他,他也不理人。
在稿紙上寫字的人,就叫作家?
就像拿毛筆的人是書法家,能開口哼兩句的人是歌唱家,我喜歡把畫紙塗得五顏六色,也叫畫家?
我們家族五十幾個人,沒人敢承認四伯公是個作家,他反而是個坐在家裡,讓人傷腦筋的人。四伯公傷人腦筋到什麼地步,我不太清楚。我家的親戚很少提起他,偶爾不小心提起,也沒什麼好話,說他除了寫作,做什麼事都有頭無尾:幫人擦腳踏車,不正經;到竹安河口捕鰻魚苗,兩天捕魚,三天晒網;留個童養媳給他,他不要,說是怕耽誤寫作,又沒有女人緣,只好當一輩子孤獨羅漢腳。
四伯公被批判最多的是:衣服褲子亂穿,上下鈕扣亂扣一氣。他喜歡養雞,又不多養幾隻,不多不少只養一隻老公雞當寶貝。難怪頭城的老老少少看他是個狂人,老遠看他來,都要笑躲到簷柱後。
我們李家出這麼一個老怪客,誰想到也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