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讓我成為你的翅膀

──乘著愛、勇氣與希望起飛

主辦單位:財團法人張榮發慈善基金會
     財團法人國語日報社

張榮發慈善基金會和國語日報社共同主辦本次比賽,參賽作品總件數合計2049件,「圖畫創作」小學組共519件參賽,國中組共229件參賽,高中組共442件參賽,成人組共244件參賽;「散文創作」高中組共166 件作品參賽,成人組共449件。經過初審和決審,選出各組優選三件,佳作及入選數件。現刊出優選作品,以及決選評審意見。

散文創作

高中組優選

沉默溫柔的守候 雨中翼影
文/楊書媛(臺北市衛理女中高二愛班)

 在你焦急卻溫和的呼喚下甦醒,洗漱,攜手出門。你的手提袋中總置有一把雨傘,伴我往返學校的路途。
 在多雨的城市,有時綿綿細雨,有時大雨瓢潑,但你撐傘庇護著我,延續十年之久。
 你有一雙翅膀,一雙曾經完整而明亮的雙翼。
 只是如今我再次將家門推開,屋中黯然如潮溼般蔓延,讓空氣凝結,你無力的癱坐沙發上,眼神渙散。你的翅膀出現細微的龜裂,足以讓樂觀和藹的你跌入生命的深淵。被腿疾捆綁已兩餘年,骨刺如尖錐藏在行走的每一步,猶如小石子在膝關節打磨般不適,微小卻持續,直到累積成無法負荷的劇痛。不時在腳步踏下的瞬間,讓腿被利刺般的折磨偷襲,並蔓延至臀部,再逐漸擴散到全身,最終集結成摧毀身心的巨手,將你推入絕望的谷底。情緒裂成一塊塊破碎的鏡子,每個角度看去都是不同的苦澀,那些惱人的碎片摻入你的翅膀,在傷口中滲入細沙般的碎屑。你因此身心俱疲,不願走動,性情也沉默許多。我自此被無形的壓抑與畏懼籠罩,害怕這時好時壞的病情,使你被暗潮洶湧吞噬,卻也無能為力,只能任由它肆意將你侵蝕殆盡。
 偶然在陽臺尋找雨傘時,看見角落勾著一支被蛀出小孔的褪色舊傘,骨架已微微翹曲。過往回憶襲來,你在雨中撐著鮮豔的雨傘,佇立於校門口等待我的畫面依舊清晰,枝幹般的傘架纖細卻有不可動搖的力量,支起柔韌的傘面足以抵禦狂風暴雨,如張開庇佑雛鳥的羽翼,守候著我身旁每寸靜謐的空間。我才意識到,你在雨中為我遮風擋雨的日子已成過去,只有那分慈愛仍刻骨銘心。如今歲月從翅膀的裂痕拂過,那雙曾經絢爛的羽翼已被成堆的尖銳割傷,染上斑斑血跡,連拍動都吃力,只能黯然失色的任由雨水浸溼。
 傘架的金屬生鏽且斑駁,我能否同樣無私的在雨中為你遮出一片寧靜?當你的雙翼殘破而充斥風雨颳來的泥濘,我可否不嫌棄的回應你的所需?當你曾經的堅強蜷縮,我是否會如你擁抱我般,緊緊支撐住你每個艱難的步伐?當過往因歲月而模糊,我能否遞出讓你既保有尊嚴又可接住的力量?
 我時常質問自己,但我又怎能在你生命的陰雨中無動於衷?即使無能為力,也想盡力而為。
 外婆是我的翅膀,但翅膀也會凋零,翅膀也需要翅膀,那讓我成為你的翅膀。
 手提袋中依舊放著那把泛黃的傘,不過細雨和滂沱,換我抵擋。希望你能承接燦爛的暖陽與綺麗的晚霞。
 那是我們之間的約定,保護彼此,即使這是一場永不停歇的落雨。
 被雨水淋溼的翅膀也無妨,即使是破碎的雙翼,只要一絲希望存在,那一塊塊碎片也能幻化成千萬道眩目的曙光。

評審講評
文/萬光滿(高雄餐旅大學航空暨運輸服務管理系副教授)

 〈雨中翼影〉以雨傘起始,循序漸進敘述其與外婆在日常生活中相互依存的緣由。先是簡要敘明外婆因腿疾限縮了行動,再以時光流逝,雨傘漸朽漸損,與外婆年歲漸老漸衰的景況相互映襯。以物喻人,藉物惜情,反芻昔日的點點滴滴,進而發願能化為翅膀的翅膀。
 寫法具巧思且跳脫一般框架,以撐傘隱喻遮風避雨的羽翼,讓讀者不僅能具體感受物件的變化,更有人與物之間的情感關聯,引發對生命無常與時光流轉的共鳴。

折翼的天使
文/劉曜綾(臺北特殊教育學校三年四班)

 在我出生的瞬間,就已決定了我折翼的命運。十七年來的心路歷程,讓我明白折翼是一個外在無法抗拒的事實,但內在的豐裕如一個浩瀚宇宙,鼓勵著我深度學習,翱翔在知識的太空中。
 我是不幸者也是幸運者,「不幸」的是,一出生就是染色體異常的罕病患者,想極力撕去身上的標籤,一份生化檢驗報告卻殘酷的讓我現出原形,注定我的翅膀天生畸形,想飛比登天還難,就好似欲登上擂臺比賽,卻被取消資格;「幸運」的是,我生長在健全充滿愛的家庭,父母視我為珍寶,他們接受我的罕見病症,卻不接受我的人生因此被定型;病症導致身體發展的嚴重遲緩,但他們沒有放棄我,仍全心全力的教養我,不厭其煩的反覆教導我如何生活自理,明確建立規矩,無任何模糊地帶。
 然而,不幸並沒有放過我,低肌肉張力和不協調使我時常跌倒,但母親不向教育體制及命運低頭,總認為不去試試怎會知道結果?相信敢於嘗試,才會有突破。於是,母親在學齡前的國小安置會議,據理力爭讓我多留一年的時間,去強化我的體能及肌張力。
 小學時期在特教班接受基本訓練,老師的認可與信任讓我變得更有自信,也成為老師口中的「數學女孩」,漸漸忘記那雙無法盡情翱翔的折翼。同時,母親也遇到一群志趣相投的媽媽,並組成一個母鷹飛行訓練班,常帶著一群雛鷹出去露營、登山,也安排一些對我們有益的課程,想辦法使雛鷹們有更多的學習經歷,讓我們羽翼漸豐逐漸學會飛翔。
 時光荏苒,病症帶來的軟喉症讓我無法同常人一樣開口說話,內心想要清晰的表達,卻變成讓人難以理解的火星語,使出洪荒之力說出的話語,卻讓別人覺得是破鑼尖銳聲。「無口語」猶如五花大綁,捆綁我欲高飛的翅膀,挫敗的把自己關在孤寂的塔中與世隔斷;這一切難逃母親的鷹眼,最後為我找到了心理治療,也帶領我接觸打字溝通。電腦鍵盤的溝通形式似甘霖降臨我的心田,也敲擊出內心想訴說千言萬語的世界,如魔法般解開我困在深谷中無法解開的枷鎖。母親就如同一隻堅韌的母鷹,在看見折翼的雛鷹掉到一群蟒蛇張開血盆大口等著吞噬的深谷、以為難逃厄運的剎那,毫不猶豫展翅俯衝,將雛鷹從困境中拯救出來。
 折翼是命運的安排,但不代表我必須屈服於它;一生何其短暫,慶幸生命中有堅毅剛強的母親用她全部的愛教導我,幫助我肯定自我。
 折翼的雙翅雖飛不高也飛不遠,唯有一次次的振翅練習與不放棄,才能飛翔於無垠的天空,也才能遙望人生的美景,而我在一次次張開翅膀的練習中看見,夢想正等著我去追尋!

評審講評
文/黃瑞珠(國語日報社語文中心作文教師)

 〈折翼的天使〉以犀利的文字呈現,刻劃生活中三番兩次的挑戰及內心的掙扎,家人一次又一次無條件的愛與付諸行動,扣人心弦。
 對於命運中接二連三的厄運來襲,不論是自己或是父母都能以積極的態度創造多次的反轉成功,讓我們看見了一股永不向命運低頭的力量,這種和命運拔河的毅力,令人佩服。文中以老鷹來比喻呵護小鳥的媽媽,不但呼應了本次的題目「翅膀」,也形塑了舐犢情深的意象,使得親情之間的感情有了厚度,溫暖了冰冷的文字。

鷹架下的筆袋
文/許博程(國立竹科實中二年二班)

 後來我再也沒看過那鷹架下的筆袋了,其他都只是靜靜躺著,看久了自己也漸漸明白那天的慚愧。原來「成為別人的翅膀」,不只是單純的奉獻,而是不管多麼渺小、無人在乎的事物,還能欣賞它獨有的美好,並發覺它不為人知的困境,願意不求回報,全心全意的帶著它飛翔。
 高一暑假前,全班戶外教學去三峽老街,我永遠忘不了從街口一家金牛角店望去,飛滿白鷺鷥的三峽河前方的那座三峽祖師廟。
 廟裡氛圍固然莊嚴。走入正殿,無數人低頭閉眼默念著,每個人都忙於走完廟中複雜的參拜禮儀,但我像個宮廟體制外的香客,甚至是觀光客,有不同於常人的雅趣抬頭,或是近觀參拜者。望著無數座聳天的石柱連接著無數片天頂的壁雕,我想起剛才導遊關於正殿石柱「百鳥朝梅柱」的介紹。我從正殿最外那根柱子一路看到最內,每根柱子都有近百年的歷史,其上的花紋至今仍鮮豔萬分,雕刻的故事彷彿躍然於前。除了柱子,廟頂金色的「螺旋網目藻井」耀眼的色澤如聖光普照,難以想像這些不知不覺間離我們如此近的藝術,竟也受到無微不至的照顧,此刻,我偶然瞧見圍著其中一根柱子的鷹架。
 注意到這突兀的鷹架後,我彷彿不再像一位觀光客了。一般觀光客理應在紅線前欣賞展覽中無瑕的作品,我卻發現了更多無人注意的角落。鷹架下放著幾頂沾著白漆的工地帽,以及一排開展的筆袋。
 我想起曾經看過有關古蹟修復師的文章。由於薪水低、工作繁瑣無趣等原因,這項保存珍貴藝術的重要工作,早已不受人們的重視。不管是學徒還是進香者,廟宇最終好似都只剩下參拜的功能,成為人們視為理應如此的請託。但與此同時,總有幾個在同一個空間下,始終是為了廟宇而存在的修復師。有位修復師曾說:「看到破破爛爛的東西會心疼。」我想真正驅使他們的,不是從愛情、親情這些七情六欲中能得到的回饋,而是超出常人的能力與想望。除了懂得欣賞事物,更能發現它們無人知曉的困境,讓真正的愛成為展翅的力量,帶領它們飛越困境,迎向美好。
 此刻的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慚愧了起來。眼眶朦朧時,眼前的筆袋看起來就像外頭鷺鷥潔白的翅膀一般,再揉揉眼睛,筆袋早已揮起翅膀,快速飛過上頭圍著廟宇的鷹架,一圈又一圈;在它逐漸模糊的殘影中,我彷彿越來越能看清那身後,是誰一筆一畫塗上的漆。

評審講評
文/羅仕龍(清華大學中國文學系副教授)

 〈鷹架下的筆袋〉在一般高中生的生活經驗基礎之上,將關懷視角擴及傳統文化層面,將古蹟修復師的工作比擬為崇高的翅膀,乘載著文化的薪火,跨越了不同的年代,讓傳統得以在未來遨翔。本文的切入點非常特別,不侷限在家庭生活或學校課室之內,而是在一場旅程中,開啟細膩觀察的視窗。除了觀點新穎,文章修辭也有許多亮點。例如飛翔在廟前的白鷺鷥、廟宇裡的百鳥朝梅柱,都營造出向上飛越攀升的意象,呼應文中廟宇的神聖氛圍,有如一對對仙氣飄飄的翅膀,將讀者的心思引導至崇高的境界。

高中組佳作

那束光 迎來了我的春日
鄭子娟(長榮高級中學(普通科)一年一班)

 生活中總會遇到許多始料未及的插曲,接踵而來的數奇命蹇,更使我們被壓迫的喘不過氣。殘酷的現實鞭笞著我們,儘管身處深淵,也只能咬牙匍匐向前。但上天總會降下救贖,只要內心滿溢希望,前方仍有綺麗的風景相迎。
 面對最後一次模擬考,躊躇滿志的我在題本上肆意揮灑,懷揣著十拿九穩的信心,暗自雀躍的守候公布答案的那日到來。
 答案公布了。我定睛於眼花撩亂的答案紙,心臟懸吊在題本和答案之間,隨著本子上急遽增多的紅色字跡,手心涔涔地滲出汗液,手臂也不由自主地顫抖。闔上題本的最後一頁,我臉色蒼白,發不出任何話語,內心迸出無數個疑問──怎麼會這樣?遺憾的是,沒有人能夠給我答案。
 有如失了魂一般,我連放學鐘聲也充耳不聞,直到教室的燈光一齊暗下,方才回神。走出校園,抬頭發現天空竟烏雲密布。「嘩──」下雨了。我的內心連同雨滴逐漸下墜,豆大的淚珠沿著雙頰滾落,積聚已久的悒鬱終於獲得釋放。
 這天,我一如往常的戴上耳機,輕觸隨機播放鍵,音符流瀉在腦中。音樂是我麻痺自己的方式,每每徜徉於音符的烏托邦,就能頃刻揮去心中的陰霾。但突然插播的一首歌曲,輕柔緩慢的旋律,踏著步伐踱入我的心田,歌聲宛如春風撫摸著我黯淡的心靈,兩行淚珠不爭氣的流下。似乎連自己尚未意識到的負面情緒,都在此刻被宣洩出來——是被擁抱的感覺,我降落在一片柔軟的草原中,安心地臥入天使的搖籃。我從未感受過這種力量,竟然能被聲音治癒,宛若結交了一位密友,時刻耐心傾聽,使世間煩惱迎刃而解。我想,我似乎遇見了一束光。它燃起我心中的火燭,引領內心走出沒有盡頭的灰暗。
 困境就像嚴峻的山嶺,我們總覺得自己無法飛越這層巒疊嶂,但只需攢夠希望及勇氣,堅定地朝向目標奔跑,堅毅的翅膀自然會帶領我們度過重重難關。
 「未來掌握在我手中,只要我不輕易言棄。」人生四處充滿希望,或許有時被當下的困境所束縛,陷入自我否定。不過若是重拾自信,銘記自己的初心,勇於克服恐懼,不久的將來即是燦爛的未來。相信只要向著太陽前進,身後的影子也能成為光。

昂藏深愛的一切
陸宥儒(虎尾高中三年一班)

 我想每個人都有一雙屬於自己的翅膀。人們乘坐這翅膀,得以於寰宇馳騁,在他們的世界中闖蕩,闢出一條屬於自己的人生,如同生長痛那般,等到那些細小嚙咬的苦痛酸澀散盡之時,羽翼將會豐盈,在奧藍的天空飛翔。
 思緒飛起,在筆尖落下,我是衝鋒陷陣於兵馬戎馬間的將士,望風之處所向披靡,我的胸腔滿是激情與熱血,細小的苗悄悄在心頭萌發,我想要幫助別人,不想讓任何人露出難受痛苦的表情,我瞵視昂藏著我所深愛的一切,而仰頭那片無邊際的蒼穹柔柔的撒下,一地的璀璨的希望。
 但我是如此愛憐自己,兀自折斷了翅膀,使我不再能飛翔,剩一條長長的疤痕。嫣紅的翎羽散落滿地,血紅的字跡斑斑駁駁寫著,憂鬱症,飲食失調。多少暴食的日子,多少輾轉反側的夢裡,我被譴責追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被罪惡感侵蝕的千瘡百孔,咬著牙扳著手指數道,究竟還需在痛徹心扉幾次,那重新接上的翅膀才能不再發炎流膿。世界開始崩塌,我感到自己正在不斷下墜,下墜,彷彿沒有盡頭。
 人們都歌頌青春美好,好似做甚麼都是一種浪費,本該用功讀書,努力爬上巔峰抓住未來的選擇權,但我卻不知該為何努力了,我想逃走,我想毫無負擔的讓自己沉淪,但,失去翅膀的我,要逃到哪裡?哪裡會是我的容身之處?夜闌人靜時,失神望著牆面,我聽到惡魔在耳邊低語,是否,結束一切是最輕鬆的選擇?
 可這個世界太好太好,我捨不得離開,那股細小的聲音急切的叫嚷著,不要就這麼放棄,不然就什麼也沒有了,就算是再狼狽也要掙扎的活下去,成群的大雁仍要繼續向著地平線飛去,而不能飛翔的我注定只能墜落,所以,我必須用血煉出一對鮮紅的翅膀,哪怕會痛不欲生,哪怕飛行的路途中會滴下斑斑污濁的血跡,我也必須繼續堅持下去。
 因此我開始寫作,學習心理學,開始去報名志工,即使像我如此賤爛的性命,還是奢望著能夠幫助他人,希望能夠讓更多人瞭解精神疾病相關的知識和他們的所思所想,我想成為諮商師,也想嘗試著透過文字去幫助他人,或許看起來很可笑很徒勞無功,但我也必須這麼做,就算我快要認不出自己,我也想努力地留下一些掙扎的抓痕和血跡,作為曾經的自己存在的證據。
 雨下了很久終究還是會停的,我抬頭,望向天空,突然發現,它似乎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黯淡。人絕非無傷,人因傷而強大,雖然我曾重重摔斷了翅膀,但也因此給了我一顆滾燙的心,讓我能重塑一副更加強大的翅膀,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我真的能夠成為某個人的翅膀吧?
 至今我仍是這麼祈禱的。

日常之愛 騰空之翼
蘇立亨(臺中市錫安山臺中伊甸家園三年級)
媽媽的食
 小時媽媽常為我們做早飯好帶在路上吃,尤其天冷時,各種湯品或粥,都是大鍋小鍋裝在保溫袋裡,還為了防止我們拿錯便當盒,她在四個孩子的飯盒上都貼上姓名,還附上叮囑的字句,叫我們趁熱吃。日子久了,我們大了,媽媽沒有太多時間再為我們做早飯,以前用過的便當盒就擱在櫥櫃,整齊的擺放著。看著它們,猶如聞到小時打開鍋蓋時所冒出的熱氣,是湯?還是稀飯?已不復記憶,只記得在享受一番後,用湯匙刮著空鍋底所發出的響聲。蓋回鍋蓋,仍見紙上媽媽的叮囑,好像時刻在身邊,雖不見媽媽身影,卻在字裡行間流露出寒冬早晨的滿足與暖意。

阿嬤的衣
 一次寒冷的傍晚,阿嬤替我送來衣物。本來我只是託阿嬤帶件薄外套,但她卻帶來了一整包。我不解問:「怎麼這麼大包?」阿嬤卻不想回答我的問題,只顧遞來一件件不同的禦寒衣物並絮叨:「襪子記得穿上,圍巾記得圍,不然風灌進去會感冒!」我臨走前,阿嬤還一遍遍的提醒,叫我千萬別忘了!雖然我實在不明白,身體就這麼一個,哪穿得了這麼多?但我知道,這是阿嬤發自內心愛我的方式。

阿公的住
 小時候常看著阿公忙碌的進出家裡。阿公的步伐,算不上快,但看得出來那是他最快的速度了。記得有次阿公清理家裡的垃圾,不僅雙手拿滿,還放了個紙箱在地上,裡面也裝滿垃圾,然後提著、踢著到倒垃圾的地方,他就是一位這麼拚命的阿公。但自從膝蓋換了人工關節後,生活、行動都受阻礙,以前「風馳電掣」的他,已經變得緩慢,大不如前。我和阿公偶爾會坐在沙發閒聊,或是看他手牽著妹妹一拐一拐的走著,我發現阿公的節奏似乎沒有那麼快了,阿公老了。以前因著他的陪伴,讓我們有舒適的家,現在換我們陪伴他,好讓我們再見他臉上洋溢的笑意。

爸爸的行
 爸爸是一位需要去感受他感受的人。他常話不明講,卻希望你懂,像歇後語似的。記得小時候出門前,我總是很慌張,因為爸爸在我沒留神時已準備開車出發了。當我們全家人確診,他為了照顧我們的三餐忙進忙出,只見他有時會喘口氣,雙手插在腰後,然後繼續忙碌。爸爸總為我們著想,但我常不領情。我慢慢長大,也學著照顧三個妹妹,以前爸媽叮嚀我的話,卻換成從我口而出,對於以前爸爸的愛,才稍能懂。記得自幼我常坐爸爸的車東奔西跑,對他駕車的平穩習以為常,但坐過別人開的「過山車」,始知感恩。「爸,你開車真的很穩耶!」他嘴角露出藏不住的得意。

 家人的愛是羽翼,每根羽毛都是日常的細瑣點滴。每個人都因著它,總有一天,騰空,飛向天際……

黑色布幕的世界
孫凡淇(國立苗栗高級農工職業學校 一年加工班)

 耳邊的吵雜聲爭先恐後地傳進我的耳朵,遠處小販的叫賣聲,.路邊車子疾馳而過的聲響.樹葉隨風搖曳的聲音,這些場景,被黑色布幕遮擋著,而我只能用手和耳朵去辨認,無法從中去找到一絲光亮。
 為何平時走在街道上並不常見到盲人呢?走著走著變消失的盲道和導盲犬的供不應求加上被障礙物而遮擋的道路,一個個皆成為我們出門的障礙。世界上分分秒秒都有可能出現著另一個特殊的我們,上天給予了我們超乎常人的聽力與嗅覺卻剝奪了我們明亮透澈的眼睛,使我們只能去抽象的想像著這個美麗的世界。
 某位名人說過:「從黑暗走向明亮的方式,,除了睜開眼,還可以通過敞開心靈,眼前的花花綠綠無緣相見,但文字與知識背后的精彩紛呈,卻能用手指去感知」我們也能通過讀盲文去認識詩句,也能觸摸心裡描繪出模樣,我們與常人之間的差別其實只隔著一塊黑色的布,畫家吉姆•韓塞爾.西方偉大詩人荷馬.著名教育家海倫•凱勒皆以眼盲卻光明的一生證明給世人看即使沒有眼睛,也不影響他們去看見光。
 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身體有缺陷的人,皆做出了一番偉大的事業。 他們對人生的追求,持之以恆的耐力,其實都是值得我們去好好學習的。 或許很多人都認為雙眼失明的人都是活在黑暗之中,他們自己從來不去用言語去反駁,而是用行動去告訴那些人。
 或許有人會可憐我們,但我們不用去在意他人的目光甚至看不見旁人惡意的眼神,又何嘗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呢?!那塊黑色的布如屏障一般隔絕了一切。對於我們來說,我們其實並不是盲人,因為我們用自己的耳朵加上自己的雙手,去創造屬於自己眼中的世界,想像在這空間中所有的虛幻東西是怎麼樣的,不過我們所擁有的世界與你們與眾不同而已。
 盲人的眼睛無法看見外表的美,但我們的心靈卻能看透人世間的真實。 盲人的世界不只是黑與白,我們用心靈繪出了五彩斑斕的世界。 在黑暗中,我們找到了光明,我們的眼睛是心靈的明鏡。 我們用自己的方式看見真正的美,不只是外表的光鮮,以及我們在黑暗中展現出的堅強和智慧,這便是上天賦予我們的饋贈。
 既然無法去揭開那塊遮擋光的布,那就努力創造出屬於自己的光。

人生料理
曾柔語(國立蘭陽女中二年一班)

 我只愛,這鍋味噌湯。
 約三至四塊排骨,搭配昆布和中華超嫩豆腐,排骨分成食指和拇指圈起來的大小,昆布必須是二公分寬、拇指長。還有豆腐,一定要夠小才能使味噌的風味完全滲入。這三樣金三角食材,相輔相成,像爵士樂的金三角,鋼琴、爵士鼓和貝斯,缺一,即變調。
看著因熱液循環揚起的味噌沈澱,不停雲湧,也似乎瀰漫了雙眼。這鍋味噌湯,說是維繫全家關係的脈動,也不爲過。我的家,很特別,是爸爸掌廚。而噌噌湯通常是在媽媽完成淡水的工作後,出現。其實,它的內涵也不是很固定。有時加鮮摘毛豆、輕飄飄的紫菜、吃剩的德國豬腳大骨,或者最後的,媽媽愛的冬粉。
 至於為何是「最後的」冬粉?當冬粉一入鍋,便會吸食所有的湯汁。味噌湯冬粉被殲滅,冬粉味味噌待以新生。
 味噌湯之於我,是非常,非常非常幸福的感受。正值「看老爸超不順眼時期」的我,對於爸爸的言行舉止,有時總有無源的反感。但味噌湯有神奇的魔力,無論當時情況如何,皆被包容。無論當時分神緊急處理的什麼,皆被拋棄。當我手捧著暖暖的碗,拋下瑣事,就是想好好的品,好好地吸收,味噌湯當所帶來的溫暖,和「家」的感覺。
 味噌湯是家的脈動,透過它,爸爸的愛顯露無遺。
 也許是身為爸爸的女兒,我的愛之語竟然不太像我所想像的。我原本以為,自己對愛的接收與輸出愛的方法,是透過語音和肢體,但後來仔細想洗,其實我表達愛,最深切、無私、無限的愛,是夠透過服務的行動傳達,像爸爸一樣。無論時間再奇怪,我都有豐盛的早餐。十年了,他依舊接送我上放學;陪我去一場場自己也不知道成功與否的夢。那明明是很破碎你可用時間的事,那明明很容易被視為理所當然,為什麼你依舊,不,謝謝你依舊願意用你的愛之語向我表達。
 「我接收到你的愛囉!」
 味噌湯冉冉升煙,空氣中瀰漫著清甜的甘。滑嫩而入味的豆腐,柔韌的昆布,和紮實的排骨,透過被味噌所包裹,不過鹹而順口,融入了食材與愛。
 一碗味噌之後,我也重獲新生。

成為翅膀,釋放亮光
吳亞愛(新北高中一年十一班)

 這世界並不完美,有些人從小就家庭破碎;有些人受過身體或心理上的傷;有些人承受不住生活的壓力;有些人被不公平的對待。每個人的生命中都要經歷許多挑戰,能不能戰勝有時也無法只靠自己,若此時天外飛來一雙翅膀,是否就能一同扶持度過難關?
 國中隔宿錄影的夜晚,老師把幾隻螢火蟲裝進瓶子中,告訴我們,其實螢火蟲的光微不足道,但是在漆黑的晚上,依然會讓我們感到幸福。如果我們每個人都伸出一點援手,不論那是否只是杯水車薪,但在他人的暗無天日時,都能成為一盞極其溫暖的陽光。
 我們都能成為一對帶領別人飛翔的翅膀,只要拉那些受過傷的人一把,我們或許就拯救了一條生命,別看這些不足掛齒的小事為小事,它小至陪伴,大至救贖。翅膀的用意並不是得到回報,而是無怨無悔的付出,施比受更有福。
 曾經在國小高年級時期,我被一位很要好的同學拋棄,那位同學在來學校的某天突然就不跟我說話,我直至現在都還對原因一無所知,但那時候的我情緒真的很低落。一位我幾乎從來沒說過話的女同學,好像明白似的頻繁地找我聊天,無縫接軌,好像這個朋友從始至終都只是那位同學,也或許,我所認定的朋友只有這位同學。
 她從未和我提起過那位同學,她深知我的傷疤處,她不曾主動拆穿,她很善良、很溫柔。我以為我會持續低迷很久,但由於這對翅膀,我治癒得很快,我沒多久就學會開心了,我又能自在的聊天,和從始至終都只有的那位朋友敞開心扉,這是我第一次學會分享心事。
 這對翅膀是我人生中不可能忘記的重要的人,她到現在都還是我聊天列表上的第一位,無論多久,她都是我難以回報的對象。翅膀可以不是人,可以不是具體的,若是我們內心都保持善良,是否我們就不會去針對誰、去欺負誰?是否這也是一雙堅強的翅膀?
 每個人都能成為一雙翅膀,成為弱勢者的後盾,成為那瓶子中渺小的螢火蟲,帶領他人飛越困難,在黑暗中釋放亮光,帶著愛、溫暖和希望,去幫助所有需要幫助的對象,這才發揮了翅膀的用意,這才實現了我們來到這個世界最重要的事。不溫柔的世界,本來就是靠人才能溫柔,希望我們都能有幸成為那雙翅膀,幫助需要者通過試煉,展開雙翅飛翔,將這不完美的世界,塑造成充滿善良的桃花源。

旗飛
林筱真(台中女中一年九班)

 鼓聲響徹,旗槍飛揚,聚光燈照耀下,表演服熠熠奪目。流暢的肢體動作與旗布融為一體,掌聲響起那刻,無法言喻的欣慰湧上我的心頭。
 烈日下我指導學妹拋旗,簡單的步驟卻需恰好的力道,才能使旗在空中劃出完美弧線。然旗杆一次次落地,學妹手早已紅腫,眸中原本閃爍的亮光也漸黯淡。我絞盡腦汁把經驗傳授給她,旗依舊頑固落地。直至我再也想不出鼓勵的話,也無法揪出姿勢的缺點,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的手被旗痛打、泛出紅紫,無助也淹沒了我。
 「再撐一下,妳意志力勝出的時候,困難也將瞬間崩塌!」看著旗疲累的在空中再次旋轉,我祈禱這些話可以給學妹多些力量。驟然,在藍天白雲的襯托下,旗布開展,如一道彩虹乍現空中劃出弧線,「咻——」不偏不倚地墜落掌心。
 剎那,我愣住了!學妹嘴角揚起笑意,我才回過神,旋即衝上前擁抱她、為她歡呼,喜悅充溢我們的心,陪練的辛酸汗水彷彿瞬間都化為甘露……
 我想起我的曾經……
 旗在空中轉了又轉,手早已痠軟,音響傳出的節拍聲遠遠跑在動作之前,使我更加暈頭轉向,腦海一片空白,僅剩自己無精打采的喃喃數拍聲。身體肌肉已不屬於我,只靠意志力撐著。回想訓練的日子,苦不堪言,沒日沒夜的拚全力練習,那些日子,「哭」沒少過,即便全身疲憊,即便肌肉痠痛,即便感到絕望,但隔日我依舊重新振作,重新拿起旗桿,畢竟有束「光」指引著我前進。
 某次苦練完的夜裡,我打算離旗而去,永不回頭。倏忽,一則手機通知點亮黑夜。「最近練旗還好嗎?」學姊突如其來的關心,猝不及防,使我淚水潰堤。那刻,我把練習之苦全傾訴出。「只要你的意志力勝出,困難也將瞬間潰散!」學姊的話如風拂去塵埃,帶來向前的亮光,感覺平常練習的傷口雖仍疼,卻是可以忍受了。手機那頭的學姊還約我一起練旗,這頭的我點點頭,如同獲得靠山般,不再無助的漂泊在旗海。
 只記得後來學姊陪我一同在烈日下曝曬。錯誤時,她矯正我的動作;沮喪時,她用溫暖的話語激勵我;疲累時,她也總能變出零食讓我補充能量。日復一日,直至某次,音樂前奏響起,我隨節拍與旗共舞,腦中不再是單調的拍子,而是柔美的音符。曲畢,我才回過神,學姊旋即衝上前擁抱我,為我歡呼,喜悅充溢我們的心,練習的辛酸汗水彷彿瞬間都化為甘露……
 旗舞飛揚背後的路並不好走,但當結伴同行,互相扶持的力量可以使我們跨越崎嶇之路,翱向天際。
 表演走入尾聲,旗,離開我們雙手,舞向天空。我們明白,旗隊的精神將因著一代代的新生與傳承而永遠存在,且飛揚……

讓我成為你的翅膀
王藝蓉(中山女高一年智班)

 即將冒出的新芽已穿上本屬於他的黃,本該綻放的花苞停止他最美的前一刻。「謝謝你,使我的羽翅豐滿。」烏黑的雲層夾帶著連綿的細雨,彷彿老天爺再應和著我內心的惆悵。
 初次見面是四年級的開學。只記得一位看似禁不住風吹的男孩站在講桌前,簡單的自我介紹後便在座位坐下。校慶前夕,學校按照慣例發下邀請函,看著上面粗糙的線條,這是我第一次關注到他。朝會時校長還特別將他叫上臺表揚一番,那時的我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有那麼多人畫得比他好,為何校慶如此重要之事要用他的畫?當時剛拿到繪畫比賽第二名的我,心中滿是不滿與困惑,那股情緒彷彿濃霧一般將我困在其中。
 直到他請假的次數越發頻繁,心中多了一股不安與好奇。一天下午老師告我們他因為癌症需要治療,導致無法正常到學校上課。那句話是一朵烏雲瞬間將整間教室籠罩;是一個巨大的銅鐘將我雙耳充斥嗡嗡響;是一股冷冽的強風讓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從那之後,擁有相同繪畫興趣的我們,開啟了在繪畫世界中的無限想像。原本不太成熟的線條多了一股生命力,在由畫筆構築出的世界當中,成為英雄、環遊世界都如走路一般容易。看著他臉上總掛著的那絲笑容,即便發現他的皮膚因生病而透出不尋常的黃,知曉他一直與死神在拉扯,一切病痛與未知都似一拂而過的清風,如此微不足道、不須留意。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段從繪畫找到面對現實勇氣的時光,已是記憶的一部份。可每當在書海中迷失方向時,想起那堅毅的眼神與果敢的笑容,我總在無境的大海中尋獲來自燈塔的光亮,繼續向前行駛。可從未想到在街上的偶遇,成了我們最後一次面對面的機會。除了他身上散發出的魅力未變,依然瘦小的身形讓我不禁詫異,可聽說他進到一所他人稱羨的高中,心中的擔心被暫時擱下。相信著他很快會融入全新的環境,用健康的身體去體驗屬於他的青春,我們總會再相遇暢聊過去的高潮與低谷。
 看著照片中的他,即便如今我們不在同一個世界,可面對試煉時的勇氣與希望依然伴我前行。逆風飛行使老鷹的骨骼更加健壯,如欲御風而行將先擁有一雙強健的翅膀。不論同儕、課業亦或家庭都曾是我所面臨的阻力,可藉著那抹笑容與無畏的背影,逆風很快便成了順風。飛越低谷與憂傷,讓眼淚使生命茁壯,帶著勇氣與堅毅朝目標飛翔。

成為自己的翅膀
劉菫秧(桃園高中二年十班)

 翅膀,一直都是雪白而柔軟的。偶爾那潔白會透著湛藍的冷光;偶爾會反射出金黃而豔麗的暖光。於我的印象之中,翅膀若隱若現的,似黯黑夜空中隱隱閃爍的星宿般,充斥著我的成長歲月。它宛如一縷微風,悄悄地賜予我面對困境的力量。
 小時候,翅膀是獨屬繪本中的天使的。每次翻閱繪本的時候,總能感受到被暖意擁著的感受,炙熱的溫暖就彷彿父母們所給予我的愛意,那是一鼓足矣令我勇於嘗試一切的力量,是我幼時對於生活的信仰。也因此,面對任何事情時,我總天真的認為世界會繞著我的心念運作,總認為天使的翅膀便是生活的全部。然而,徜徉於由繪本所編織而成的暖洋洋中,就無法面對真實的世界,無法以容觀而清晰的視角分析世界的全貌,也因此處於童年的我,將自己囚進於天使的翅膀內。
 直到那一日,天空不再像以往般清澈,陰雲緊密的交織著,而陰涼的寒意竄入我的心中,被天使翅膀擁著的暖意也隨之消散。眼前除了同學們鄙視的眼神,還躺著一封潔白的信封,我帶帶著困惑將之拆開,而裡面的信件究是一片空白。它好似翅膀,柔軟的紙面上,散著冰冷的光芒,是排斥著與外界有所聯繫而散出的陰狠警告。他們好似在控訴著我的想像,試圖將我從幻境內的世界救贖。是我第一次認清這個世界,也是第一次望見那鄙夷而排斥的神情。這個世界好似沒有翅膀。
 我已經有點忘記,自己當初童貞純樸的樣貌;忘記不顧一切,而仰賴著父母像前爬行的感受。那一切似夢一般,貯藏在天晴的某一片白雲之中。而如今自空白信件的警示後,我緩緩地發掘真正的翅膀藏於我的心中,那是兩片小巧的,由我的執著所組合而成的。它總在我下定決心的那刻,悄無聲息的冒出,並且一下又一下的搧動著,輕輕的領導著我向前。正因如此,我不再仰賴著天使的翅膀,不再畏懼著那冰冷的光芒,我鼓起勇氣主動去探索這個世界,找尋真實的自我。
 人生如一場試煉,充滿著誘惑與煎熬,而翅膀則是我們的執念,它會引領著我們奔向專屬的終點。嚐過人情冷暖、辛酸與苦辣,不要失去對自我的期許,努力的找尋風向,迎著風往天空翱翔。翅膀是雪白而柔軟的,它總悄悄地賜予我力量。

讓我成為你的翅膀
王慶珩(武陵高中二年七班)

 這個世界,也許不如童話故事般美好。戰爭不斷地在世界各地爆發。造成了無數個破碎的家庭以及被消滅的希望。但是,有許多,想要成為他人的翅膀,像是在無邊的黑暗中,播開雲層,為他人帶來陽光;或是在茫茫的大海中,大聲呼救,為漂泊者帶來船隻;亦或是在寒冷的雪地裡,點燃火炬,為他人帶來溫暖。
 我很喜歡創作,特別是寫故事。在書寫時,我能盡情發揮想像力,可以違背所有科學定律或是道德規範,這為我單調的生活增添了色彩。然而,我曾經放棄過創作,因為班上的同學不理解我的故事。我曾信心滿滿地上臺朗讀自己創作,卻只引來一陣嘲笑聲。在自己最擅長的事遭到否定後,我彷彿陷入黑暗之中,找不到自己的價值。直到一位老師,他不只肯定我的創作,還願意指導我,給了我繼續前進的動力及勇氣。他宛如成為我的翅膀,讓我能夠飛越烏雲層,再次看見陽光。
 剛升上國中時,我遇見了一位喜歡設計謎題的同學,他總是很興奮地將自己的作品分享給其他人看,不過沒有人對他的作品感興趣。看著他失落地關起那本充滿謎題的筆記本時,我好像看見了以前那站在臺上忍受嘲笑聲的自己,我因此決定幫助他。我上前主動和他聊天,並翻開那本筆記本,聽著他興高彩烈地解釋他的謎題。而最後,我在他的謎題中加入一些創作的過程中,他坦誠他有想過要放棄,並感謝我支持他的夢想。那句話,讓我了解到,成為他人的翅膀,是如此地快樂。
 有晴天,就會有雨天;有陽光,就會有陰影;有快樂,就會有悲傷。這個世界,也許不會永遠美好。儘管如此,我還更希望能夠成為別人的翅膀,幫助人們飛過雲層;飛向蔚藍的天空;飛到看不見黑暗的地方。

成人組優選

摺一架紙飛機送給你
文/黃韋婷

 春雨淅瀝淅瀝落下,輕快又從容的浸溼街道。自從學會騎車後,我便開始對雨天產生煩躁感。沿著筆直的馬路騎行,下午五點的車流量不容小覷,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看見目的地那早已泛黃,油漆有些剝落的小招牌。
 此處便是我這學期打工上班之處,某關懷協會的兒童課後輔導班。隨玻璃門被輕輕推開,愈來愈多詫異又夾雜著好奇的目光聚集在我身上,可能是孩子尚未進入少年時期的靦腆羞赧,每個問候與提問都帶點口無遮攔的純真。「老師,你今年幾歲?」「老師,你有男朋友嗎?」諸如此類的提問令我有些啼笑皆非,此時我悄然發現,有個女孩靜靜坐在位子上,眼神偷覷著聲音的方向,膽怯中有一絲渴望,手中握著的鉛筆在空氣裡畫圈圈,她前方的作業簿則一片空白。
 正當我暗自觀察這個空間的生態系統與團體動力時,主任前來為我安排第一份工作││為剛剛坐在位子上的女孩輔導功課,直到她作業完成。由於不知此任務艱難,我毫不猶豫的拉過椅子,直接坐到她身旁;女孩有些詫異,更多的是小心翼翼。人與人相遇之初,總會對彼此的性格與相處產生某些想像,這些期待會藏匿在初見的試探中,不管是以言語或行為等形式。
 望著她幾乎空白的作業簿,我讓她挑一項比較容易的科目來完成,她支支吾吾的打岔,這是一場耐力的追捕遊戲,還帶點討好及情緒勒索,可喜可賀的是國語習作的空白正一點一滴被填滿,儘管與國字打交道對她而言,似乎是令人手足無措的困境。
 與班級裡其他落落大方的孩子不同,女孩與他人交流的方式,帶點彆扭與過度自卑。後來我才慢慢發覺,女孩的人際關係就如同她無從下筆的作業簿,儘管已經付出全力與他人建立友情,結果卻令她感到失望與退縮。直到有天,我正為女孩口沫橫飛講解數學題,她聆聽一會兒又分心了,我按捺住心中騰騰怒火,朝她的視線看去,其他小孩正開心的用廢紙摺紙飛機。
 「老師,我很會摺紙飛機呵!其他人都不知道這件事,而且我摺的紙飛機可以飛超遠!」她臉上閃過少見的洋洋得意,作為得知此事的第一人,為了讓她早日從作業中解放,我趕緊道︰「那等你寫完作業,老師給你紙摺飛機。」彷彿觸發了女孩靈魂深處的渴望,摺紙飛機成為激起她完成作業的終極密碼。幾個月的作業拉鋸戰,終於出現終點的曙光。
 真誠與信任可以瓦解人與人之間因防備築起的高牆,然而最真實且不會冒犯他人的自己,僅能在成長的跌撞中尋得。望著白紙在女孩手中重塑,一架雙翼結構勻稱,機頭筆直彷彿能劃破空氣的紙飛機映入眼簾。其他孩子看見,紛紛前來一睹紙飛機的風采,一時之間女孩被簇擁在人群中心,然而她大聲的說︰「這是要給老師的飛機,不准拿!」我驚異的望著她,在還沒反應過來前,她已把紙飛機送至我手中,眾人一哄而散,女孩毫不在意,一雙眼睛直勾勾的望著我,彷彿希望我稱讚她做了很勇敢的決定。
 我已離開課輔中心,但直到今日,那架乘載著一個女孩毫無保留真誠的紙飛機,依舊停靠在我的書桌一隅,純粹得彷彿可以抵抗世間的無盡風雨。

評審講評
鄭淑華(國語日報社編輯部總編輯)

  文章講述作者與一名內向女孩的互動。刻畫女孩成長掙扎與突破,傳遞出「真誠與信任」力量,引發共鳴。
 文章開頭描繪情景,聲音與畫面交融,營造溫柔的基調;「膽怯中有一絲渴望,手中握著的鉛筆在空氣裡畫圈圈」的細節描寫,刻畫女孩的孤寂與渴望,穿插的孩童話語,為情節增添真實感與親和力。
 紙飛機的意象設計頗具巧思,初始的空白作業,象徵其迷惘與無助;隨著陪伴與鼓勵,白紙摺成紙飛機,雙翼穩定,輕盈飛翔,暗示女孩走出迷惘。紙飛機承載女孩的成長歷程,也象徵她與外界建立聯繫的橋梁,而飛翔的軌跡則隱喻真誠與信任交織出的情感流動。全篇展現教育關懷的力量,深具感染力。

哼,你給我記住!
文/江宜貞

 「哼,你給我記住!」小時候的我脾氣暴躁,每次和父母或朋友鬧彆扭,總愛氣呼呼的說:「你給我記住!」那是我最常用的句子,因為在我心裡,「記住」是一種力量,一種讓別人無法忘記我感受的方式。父親每次聽到我這樣說,總是輕輕笑著,摸摸我的頭:「你呀,脾氣這麼大,等長大就好了。」
 但我那時不懂,長大後才明白,「記住」這件事,比我想像中要複雜和沉重得多。
 幾年前起,父親不再像以前那樣能迅速回應我們的話,有時甚至會忘記剛剛說過的話或做過的事。起初,我和家人不以為意,畢竟年老健忘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直到有一次,父親在大街上迷了路。他在回家的路上徘徊將近三個小時。我記得那天接到電話時的恐懼,彷彿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揪住我的心。當我們找到他時,他站在離家不遠的巷口,神情茫然,手裡提著一袋早已變得溫熱的冷凍蔬菜。
 我衝過去抓住他的手:「爸!你怎麼會迷路?這條路你每天都走哇!」父親看著我,眼神透著不解和歉意。從那一刻起,我知道,事情遠比我們想像的嚴重。
 醫生的診斷來得很快││父親患上老年痴呆,就是失智症,這種病將逐漸侵蝕他的記憶,最終讓他連最親近的人也不記得。
 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那個曾經帶我去看棒球比賽,教我騎腳踏車,陪我熬夜準備考試的男人,現在正被時間無情的剝奪他的記憶。記憶,對他來說曾經是那麼堅固,如今卻像沙子一樣從他的指縫中流失。
 這天,父親忘了他剛吃過午餐,要求我準備一頓飯。我看著他,內心充滿無奈和悲傷,卻不敢在他面前表露。我端著飯菜坐在父親身邊,和他一起翻閱小時候的家庭相簿,他看著一張我們全家在動物園的照片,眉頭輕輕皺起。我能看出他不大記得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但他仍然努力的想記住。「這是你小時候,對嗎?」
 「對,爸。」我強忍住眼淚,微笑著說:「那天我跟你賭氣,說『你給我記住』,因為你不讓我多買一支冰淇淋。」
 父親愣了一下,然後突然笑了:「是啊,我記得。」
 他的笑容讓我心頭一暖,彷彿那些失去的記憶在這一刻重新回到他心中。我知道,他可能並不是真的記得那天的情景,但他還記得我,那就足夠了。
 他露出一個熟悉的微笑,像我小時候每次賭氣說「你給我記住」時的笑容:「不要怕,我會永遠記得你。」
 這句話擊中了我,我以為自己早已長大,不再在乎那些「記住」的話語,卻發現「記住」是我和父親之間最深的羈絆。
 這句話,熟悉而溫暖,卻在此刻帶著一絲令人無法忽視的重量。無論他忘記了多少事情,這句話成了他心中不變的承諾。
 愛、勇氣和希望是展翅的動力,讓我們在生活的挑戰中,對生命有更深的體驗,持續朝良善前進,在面臨艱難的時刻,父女之間的愛成為我們的翅膀,讓我們彼此激勵,共同飛越困難。人生充滿不確定,但我學會珍惜每個還能記得彼此的瞬間。
 「爸,不要怕,我也會永遠記得你!」我們之間的愛,將永遠不會被時間和記憶沖淡。就像童年時我說「你給我記住」那樣天真無邪,這純粹的愛依然指引我,讓我在逆風中勇敢飛翔。

評審講評
張瀞仁(作家)

 作者用兒時的「哼,你給我記住」巧妙連結父親失智後的「我會永遠記得你」,故事線流暢,情緒的累積與轉換平實,不流於過度戲劇化,生活感十足。
 本篇描述父親喪失記憶的驚訝和挫折,同時仍能展現童趣的可愛,題目中的「哼」有畫龍點睛之效。不僅連結「記住」的主軸,也在脈絡中自然呈現兒時和老時的對比,清新且深刻。
 臺灣即將進入超高齡社會,長照與失智都是臺灣社會正在面對的重大議題。照護者的身心壓力也很大,作者分享自身生命經驗,以及與親人在病症的搏鬥中仍抱持美好的盼望,為社會中辛苦的照護者帶來啟發與勇氣。

謝謝你,親愛的
文/陳素華

 我的人生有三次大轉彎,沒有你,我活不出來。
 謝謝你鼓勵我升學。
 你從來不認同重男輕女的傳統,你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是一種偏見,這種偏見扼殺了好多女子發展的空間。
 你支持我家庭革命,從高中到大學,你說我善於考試,那就不妨為自己逆襲;學歷是一張自主的通行證,能通往有更多選擇更多可能的未來,那就飛吧,去更廣闊的天空,任意翱翔。
 爭取上大學的家庭革命過程頗為慘烈,高三下學期,我的參考書不但被媽媽丟掉,還常常被媽媽拿著掃把追打。有一天晚上,我被打趴在院子裡,身上很痛,明明很想哭,嘴上卻忍不住狂笑,我甚至很清楚的感覺到,有一刻,我差點就瘋了。
 我抬起頭,望著夜空,滿天星斗。想起來你說過,永遠不要放棄希望。我閉上嘴,關掉恐怖的笑聲,眼角流下淚,告訴自己不能瘋,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被媽媽趕出家門,你就陪我在土地公廟複習功課,為自己的未來奮鬥。在我承諾自行負擔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之後,媽媽終於鬆口了。
 我後來成為村子裡第一個大學生,你功不可沒。
 謝謝你在我離婚的時候,給我依靠。
 你說你能體諒我的難處,很多人傳布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忍耐忍耐就好;但每個人都有權利決定這本經要念幾遍││有人願意念到老念到死,那是他們的事,不妨礙我丟棄我不想念的經,並且丟棄那些不懂尊重我的偽家人。
 你認同「從一而終」是不符人性的桎棝,工作不合都能離職,婚姻不美滿當然也可以離婚哪,誰規定女人一定要逆來順受,委屈求全,求的是誰的全?
 重新恢復單身的那一年非常辛苦,我夜不能寐,一哭就失眠,一失眠就哭,淚水彷彿沒有盡頭。你提醒我,不要只想著自己被背叛,被漠視,要想著是自己主動選擇單身生活,主動選擇更好的生活。哭,沒有關係,就當是哀悼逝去的青春。未來也可以青春的,女人的一生都是花。
 離婚四年後,我終於振作起來了,終於開始享受單身的自在;自由價最高││誠不我欺。
 當我有足夠的時間跟你一起看書看電影喝下午茶,並且經營屬於自己的工作室,我就特別高興你站在我這一邊。
 謝謝你在我決定下半生要打工旅遊的時候,給我一個讚。
 誰年輕的時候,沒有一個流浪的夢呢?但最終,只看到三毛走向撒哈拉沙漠。你說我不用做三毛,我做我自己就好。
 於是年過半百的我毅然決然搬家,開始島內移民,從西部到東部,從東部到離島,我在哪,工作室在哪,錢不用賺得多,夠用就好。別人對我側目,說我太任性;你永遠給我微笑,說我深諳逍遙。
 你是對的。剛開始大家袖手旁觀,等我捉襟見肘,敗興而歸;但當我竹杖芒鞋輕勝馬,無入而不自得,大家就開始排隊到我這裡來度假了,羨慕我提早過上退休生活,日日是好日。
 謝謝你,一路支持一路陪伴。
 謝謝你拉了我一把,沒讓我做傳統的犧牲品,也沒讓我做婚姻的祭品,更沒讓我做流俗的附屬品。
 謝謝你,親愛的我自己。


評審講評
林銘亮(作家、現任新竹高中教師)

 你是否想過,當你親愛的另一半離開你的那一天?是否想過,孩子異地求學就業,一年見不到幾次面的時候?或者,單身的你,已經開始學習和自己相處、對話?
 〈謝謝你,親愛的〉這篇故事,以極具詩意的手法,書寫自己人生中三件大事:升學、離婚、打工旅遊。寫她如何抵禦外在世界對她的桎梏,傷害,不信任,堅持自我的選擇,對自己打氣,逆風闖過一關又一關,造就獨一無二的自己;文末的轉折出人意表,也令評審驚喜萬分。
 或許,學習在人生的下半場與自己相處,正是現今臺灣社會人人必修的一門學分。

成人組佳作

Cố lên!乘風展翅!
賴瑞玲

 大疫三年期間,一家三口分居於三個不同場域;外子外調北越,愛女考上金門大學,我則留守臺灣家園。Google地圖顯示彰化到海防的直線距離是1,463公里。外子是公司唯一臺籍幹部,主要負責QC相關業務,須周旋於陸籍技術人員與越南本地員工之間。女兒經由末代指考成為金大人,初次遠離家門的她,對於外島生活頗多不適應。從事外語教學且酷愛閱讀的我則開始「偽單身」生活,希冀透過寫作爬格子尋覓生命的無限可能與出口。
 生活往往充滿挑戰無法一帆風順,外子在異國他鄉面臨的是文化衝擊與同事間的磨合問題;女兒面對的是室友及同學間人際關係的應對進退;工作與發展興趣讓我忙得像顆陀螺。
 得益於AI網路時代便利的通訊軟體,當我們想念彼此,會在家庭群組留言,約定時間同時上線。即時通訊開啟時,一家人就像遁入哆啦A夢的任意門或戴上竹蜻蜓,展翅遨遊橫跨時空;透過螢幕照見彼此,聆聽熟悉的聲音,彷彿近距離接觸的精心時刻。
 「聽到妳們的聲音就很高興啦!妳們慢慢聊……」外子常常中途說了這段話,就貼心悄悄下線,為的是讓女兒跟我有更多時間「煲電話粥」。往往在寧靜的午夜撐著迷濛雙眼,側耳傾聽女兒娓娓道來近日發生的諸多細事,有時分享喜悅,有時則傾倒苦水。
 外子最愛展示他在越南旅遊閱歷見聞的照片或影片,或是直播最新所學越南語。我則分享教學趣聞、閱讀體悟或報告親朋好友的近況,當然會報喜不報憂。
 女兒偶爾會飛回臺灣,我大約半年會飛往金門探望女兒;曾在復國墩賞日落聆聽她的心曲,或是遠眺建功嶼觀海潮,開導她如何洞悉人心,避免捲入負面漩渦。彼時國外返臺尚須防疫隔離,外子長達一年未曾返臺,除藥品之外,還會寄去臺灣美食給想念家鄉味的他。甚至當新祕書不擅長英、日或韓語,需要QC報告翻譯或是即時口譯時,女兒和我會抽空儘量協助外子使命必達;當他和同事發生糾紛摩擦時,我們會呼喊出他教授的越南文「Cố lên(加油)」,輪番上陣為他鼓勵打氣。
 如今一家人要見上一面都必須搭乘飛機,它彷彿是人類的翅膀,讓我們在空中穿梭自如。飛機起飛時會使用到哪些力量呢?重力是飛機本身的重量,起飛時引擎會產生推進的動力——恰如我們本身要厚植自身的斜槓專業能力;加速前進時,氣流通過機身會和飛機表面產生摩擦的力量,亦即阻力——起起落落的人生路挫折困境難免,更要學會化阻力為助力;當氣流通過機翼,上方空氣會因流動的速度較快,壓力較小,產生上升的力量——我們不甚注意或將其視為空氣,是與我們羈絆最深的親人;他們往往如同千風般滿載默默守候的愛與勇氣,讓我們能滿懷希望起飛,自在悠遊於萬里天際。
 去年疫情趨向和緩,外子建議到越南過年。女兒和我雀躍騰飛一千多公里,抵達海關稍事休息一晚,舉家再飛往中越峴港,度過畢生難忘海外過年初體驗。家人間思念解封,親情溫暖終於不再縹緲虛擬,真實觸手可及。生命中有時會充滿無力感和不安焦慮,就像擁有翅膀卻怎麼也無法飛起;深信只要一家人一心凝聚,成為彼此的生命禮物——翼下之風。感恩終於乘風展翅,翱翔千里實體共嬋娟!Cố lên!

狠角色
柯貞伊

 我去過三次日本,第一次跟團去東京,第二次帶公婆自助旅行遊大阪,第三次小家庭自助旅行再訪東京。這是我人生目前為止的三次出國旅遊,景點不重複,旅伴也不同,真要說有什麼共通點,就是都在媽媽臥病之後。
 五年前那天,我難得以白色上衣與米色牛仔褲的鹽系穿搭亮相,近全白的穿搭並非本土主流,迎面而來的同事誇我「妳今天白得好漂亮!」我帶著鹽系美麗去開總能令人昏迷的例行會議。突然手機鈴聲大作,我滿臉尷尬駝著背側出會議室,才從弟弟(故作)鎮定的聲音裡,聽出幾個關鍵詞——腦溢血、加護病房、媽媽。
 醫生指著X光片,在加護病房的電腦前向我說明這片黑與那片白的意義,黑白之間有許多灰色地帶,那是決定昏迷會有多深沉,預後可以有多久的關鍵。我看著那片黑黑灰灰與白白,還有一極亮實的白點,是有很多不明瞭,但也能從醫生的委婉中,理解那個白點意謂著病情還有續集。白點是據點,不是句點。
 媽媽的昏迷指數一度是三,我每天都在觀察手指眼皮與嘴角,稍有動靜就相信媽媽下一刻會醒。媽媽後來醒了,醒來會笑,能吃能睡,說話吃力但眼神有光。復健的時候看到我會先笑,再作勢要放棄,然後繼續做完。防沾黏的復健是為保護而撕裂組織的逆向工程,讓人做到哭。我媽超勇敢,帶淚做完,做到底。
 媽一直是狠角色。但狠角色畢竟是角色,不是自己。
 媽媽裝狠要強的復健,卻在出院前診斷出腦瘤。各式治療讓她有過外科加護、內科加護、燒燙傷科加護的場景,紅藍透明粗細管線、透氣膠布和大口氣管,是媽媽這次角色的定裝穿搭。我排隊洗手,遊歷病房,觀察媽媽怎麼稱職演出這個不能說話,面無表情,只能流淚而不能哭的角色。
 媽媽病發前,老早就約媽媽飛去日本旅行,媽媽心動卻不行動。病發後,記憶重組過程中的她嗜吃麥克雞塊,一次能嗑完一盒;拒穿鬆垮變形蟲圖飾棉褲,只要輕巧的海軍藍嫘縈七分褲;不要數字背光時鐘,拒絕看見時間;小美跟Häagen-Dazs都可以,吃冰最好!病發後的媽媽做回王小姐自己。我終於知道媽媽以前的不挑有多狠,竟能忍下三十五年。
 媽生病後,我去染頭髮,每次選色都不同;開始島內旅行,存錢出國,自己做功課帶全家離開固定路線;日劇韓劇陸劇臺劇我都看,欣賞我不一定能活到的真實虛構;韓式泡菜蝦猴與五分熟牛排,我給它們機會創造新味蕾;桃紅上衣無袖洋裝與百慕達短褲,我買來上身,不適合我,但我穿過了;滷肉炊飯燴麵烹魚湯,去南門市場找白木耳燉甜品,到迪化街市場聞乾魷魚,那是書上分享的美食路線,我走過路過還買過。我學會打電話跟爸爸聊天,用(應該)都買得到的Uber eats隔空訂晚餐給他。四十歲去學開車,我載全家人去看媽媽。
 我要美,會玩,想看,嘗吃,懂穿,敢買,能聊天開車,終於知道全白鹽系穿搭不適合我。王小姐在臨海小鎮中,忍三十五年沒做的事情,我要幫她做,還要做得更多,收錄到我柯小姐的人生中。
 我媽連在病床上都能推著我勇敢啟程,跨出舒適圈。
 她是狠角色,教我學會飛。

我想成為你的翅膀
陳俞臻
 我是一名居家照顧服務員,我會踏入長照界,只是因為家裡有個身心障礙的妹妹,所以想要觀摩學習在長照業界是如何進行照顧的,因此我在大學就讀了長期照顧相關科系。畢業後我先後在居家單位以及護理之家工作,護理之家的照顧壓力、工作量及高工時一度壓垮我對長照工作的熱忱與自信。
 在護理之家,我一個人最多要照顧十六名長輩,雖然不是每一名長輩的健康狀況都很差,但十六名長輩裡,起碼有十人行動不便,其餘才是行動自如無須協助上下床的。也就是說,中午時在半小時內,我起碼要抱十名無法自行起身的長輩上床,更換尿布並午睡,照顧壓力非常大。我想要離職,卻因為沒錢繳交工作前期的訓練費,所以只能咬牙硬撐。後來因為工作壓力大、生病發燒找不到人代班無法請假、主管的不合理要求、家裡的身心障礙妹妹也要幫忙照顧、睡眠時間短等等原因,我變得暴躁、易怒、悲觀,笑容從我臉上消失,甚至想過傷害自己來逃避上班。撐過半年後,工作合約終於到期,離職不用繳訓練費用,才逃離這片壓抑致鬱的環境。
 離開護理之家後我開始懷疑自己,我是真的適合長期照顧這份工作嗎?工作到想要自殘的我真的適合嗎?離職後我休息了一個月,隨著時間流逝,在護理之家的焦躁感漸漸消失,我重新思考自己的職涯規畫,我想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再重新嘗試看看長期照顧這份工作。我新找的工作是居家照顧服務,相對護理之家來說照顧壓力驟減,雖然要東西南北到處跑,深山、農田、市區等等都要跑,但工作的彈性比較大,讓我可以調配照顧家人與工作的時間,且工作時是一對一的模式,讓我能夠放慢腳步,了解每位長輩的需求,給與適當的服務。大部分的長輩與家屬都是溫和且熱情的,我最常聽到的就是長輩說我就像他的親孫女一樣,每每聽到類似的話語,我的心總是會軟得不像話,就像是一股暖流流經我的五臟六腑,讓我想要抱抱他,跟他說我也是一樣的感覺。
 後來有一位奶奶的家屬跟我聊天,說他們很感謝我們居服員能夠幫忙照顧長輩,因為奶奶已經無法自主行動,吃飯、洗澡、上下床、換尿布等等都需要他人協助,家屬因此要一天24小時都在奶奶身邊照顧,雖然我們過去的時間只有每天短短幾個小時,但也讓家屬的照顧壓力驟減,有自己的時間與空間能夠運用,因此他非常感謝我們。家屬的反饋讓我產生濃濃的成就感,讓我覺得雖然只有一點點,但原來我也是可以成為別人的依靠的。
 長輩的喜愛與家屬的感謝讓我慢慢的對於照顧這份工作重新燃起熱忱與自信,我想著我也要回應他們給我的正向能量,不愧對他們的善意與感謝。
 我也很感謝他們,是他們用愛重塑了我的自信心,對我來說,他們就像我的翅膀,讓我有勇氣在長照界繼續向前飛行。雖然力量微薄,但我想讓他們更加輕鬆自在的生活,長輩能夠安享晚年,家屬也能放鬆減輕壓力,我希望我也能成為更多長輩、更多家屬的翅膀,帶給他們滿滿的正向能量。

渡己
鄭雨瑄

 星期一早八,清晨的陽光透不過高聳的大樓。街邊騎著摩托車帶著小朋友出現的父親,把車臨停在路邊,鑰匙還插在車上,父子倆戴著安全帽等在早餐店門口,一起低頭盯著漸漸熟透的荷包蛋。三分鐘不等的時間,提著熱騰騰的早餐載著仍有睡意的孩子離去。我站在門口,左手拿著菜單,右手拿著筆,呆呆地站在原地注視著這一切,突然紅了眼眶。
 日常的瑣碎總能輕易觸動我的心,我不知道為什麼,可能也不為什麼,這就是低潮期的常態吧。我有一個極其糟糕的原生家庭,或許這就是我長大後常陷入低潮的原因。心理學家佛洛伊德曾說:「未被表達的情緒永遠不會消失,它們只是被活埋,有朝一日會以更醜陋的方式爆發。」所以我窮極一生要完成的課題是如何處理我破碎的情緒。幸運的是在這平凡的日子裡,總有無數的善意和希望悄然出現,豐盈了我翱翔天際的翅膀。
 大學時期,我經歷過一段漫長的通勤生活。從高雄到臺南,幾乎每天都是天未亮時出門,天黑後回家。早晨擠進滿載的捷運車廂,屏住呼吸等待車門打開的那一刻,隨即奮力衝出站,飛奔到火車月臺。下火車後,還得在熙來攘往的車站裡穿梭趕往公車月臺,擠上晚點卻滿員的公車。每一次轉乘,都像是重新開始一次長跑,抵達教室時已精疲力竭。
 某天放學回家的火車上,由於趕時間,沒能買到坐票,我只能無奈地站在人滿為患的車廂裡,被擁擠的人潮裹挾著。周圍的聲音漸行漸遠,我抱著沉重的背包,身體不由自主地陷入疲憊的昏沉中。後來,一位坐在旁邊的中年阿姨輕輕拍了拍我,示意我坐下。我禮貌地搖頭婉拒,阿姨卻堅持要讓位,不捨地說:「真辛苦。」那一瞬間,壓抑的情緒湧上心頭,我含著眼淚坐下,緊抱著背包,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那天,我用疲憊的靈魂認真地愛過一點人間。
 進入職場後,人變得更加敏感。工作的壓力像初夏的梅雨,讓生活變得潮濕而鬱悶。連綿不斷的細雨悄然蔓延,無色無味的日子偶爾會滲出腐朽的氣息。我不知有沒有人與我一樣,工作時焦慮,不工作時更焦慮。在緊繃的精神狀態下,生活中的任何小插曲都能輕易觸發崩潰。某次工作受了些委屈,回家路上卻被突如其來的大雨狠狠淋濕。我匆匆跑向最近的騎樓,卻還是變成一隻落湯雞。厚重的雨水無休無止地下著,彷彿在與我賭氣。於是,我蹲下身,任眼淚和雨水一同流下,急促的雨聲仿佛替我哭喊,訴說無聲的沮喪。
 就在這時,耳邊忽然傳來小孩興奮的叫聲。我抹去眼淚,轉頭尋找聲音的來源。原來,是一個坐在嬰兒車裡的小男孩,他眼中閃爍著亮光,手舞足蹈,彷彿在為這場滂沱大雨伴舞。我們不經意對視,他朝我燦爛一笑,小手在空中隨著雨點彈動,「你看我在彈鋼琴!」我忍不住也笑了,回應道:「哇!好厲害!那你可以教我嗎?」他毫不猶豫地開始示範,小小的指尖在空中跳躍,神情自豪而美好。那天,我在滂沱大雨中,聆聽到了最美妙的鋼琴曲。
 我是個極易感受到悲傷的人,同時也極易感受到快樂。我自詡像一隻自由而勇敢的鳥,擁有豐滿的羽翼。斷裂的枯枝,就讓它斷吧——那些細枝本來就承不住我飛翔。

彎彎的魚尾巴
林翠哖

 在白雲的微笑裡,踏入了今天的代課班,環視整體環境,學生三三兩兩的收著作業,擺放在導師桌旁的兩套桌椅上,這兩套桌椅彷彿導師桌的魚尾巴,拉長了魚身子。
 按著代課班的導師要求,在早自習批改功課,一本又一本的作業,在家長與安親老師的細心關照下,大都只要打個勾就能完事。然而有本數學本,讓我的目光停留,畫下一個又一個的紅圈,仔細看看他的算式,忍不住叫他過來。
 個頭小小的小男生低著頭,看來有點靦腆,叫他拉開椅子坐下就在我身旁,攤開數學課本教他尋找因數。小男生在叮囑下,一題一題慢慢算。拉開椅子的課桌椅,在導師桌旁彷彿大魚搖起尾巴,緩緩往前行。
 那一年,初進小學的我,也是拉著這魚尾巴長大的。成長在鄉下地方,哪有什麼正音班?一口母語踏入校園,注音符號彷彿天書,上課猶如鴨子聽雷。當時的導師亦是在導師桌旁排放著兩套桌椅,常常在早自習喊著我,要我坐在那兒,看我寫字,要我念ㄅㄆㄇ、學拼音。
 一年級只有半天課,老師知道我家離學校近,要我中午回家吃完飯後,再到學校「陪」她,小小的我還天真的問媽媽:「老師是大人了,為什麼還要小朋友陪?」小小的我不解,但仍乖乖的回學校「陪」老師寫功課,想著:大概是教室很大,只有老師一個人,她會寂寞吧!
 第一次老師要我從ㄅ默寫到ㄏ,老師說是「考試」,要我專心,她先去忙其他的事情。我一個人在教室裡,乖巧坐在位子上,寫著寫著,卡住了,靈機一動,想起墊板背後有注音符號表,毫不猶豫的照抄。當老師回來後,發現我全寫對了,稱讚我的厲害,我仰著頭開心的告訴老師我的方法,老師聽到後先是睜大眼睛,接著抿嘴一笑,道:「以後不可以這樣,考試時只能自己寫。」後來,我才知道這叫做「作弊」,但老師並未斥責我,只是輕輕地告訴我正確的做法。
 小小的我並不知道能夠溫和的被對待是如此的珍貴,一切就這樣自然而然的發生,卻也在我心中種下了老師對學生就該如此模樣,這顆種子默默的發芽成長,當我成為一名老師時,對學生要溫和有耐心亦根深柢固在我心。
 隨著程度增長,我離開了導師旁的魚尾巴,但魚尾巴未曾空著,這兩個位置陸陸續續換人坐。早自習時,我望著老師時而低頭批改作業,時而凝視著魚尾巴上的小魚,彷若向前游的大鯨回頭望了後頭那串小魚群,揮揮魚鰭擋住了前方的海流,護住魚兒順利向前游。而我是那長出力量的小魚,可以穿梭在魚尾巴與座位間,還能領著作業本在黑板前謄抄詞語功課——我長大了,成了老師的得力小幫手。
 「懂了嗎?找因數只要多點耐心,不難。」我如同那尾大鯨,護著身旁的小男生,看著他一筆一畫慢慢寫下一個又一個的數字。身為一日的代課老師,我只是極短暫的過客,但仍復刻著當時老師的身影,穿梭在與我有緣的課室裡,見著身旁的小魚懂了,明白了,就算只是小觀念,我也忍不住搖曳著魚尾巴,成了個彎彎形狀,就像那一年,老師對我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