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柏廷坐著他的電動輪椅,在斜坡上滑下來又衝上去,或者在平坦的操場上追著同學玩,就像是看賽車手玩車一樣。他的倒車也練得很好,現在能一次就停進預定的位置裡,分毫不差。」說起常在操場上和同學鬧著玩的林柏廷,新竹高中輔導室老師羅萬淋有說不出的憐愛。
林柏廷的生活很規律,他和奶奶同住,每天早上六點半,在外傭的幫助下起床、穿衣,用完早餐後就上學。外籍看護會把柏廷送進教室後才離開,直到中午,再送便當給他。吃完午餐後,柏廷會去保健室平躺著休息,下午上完課後,看護會再來陪他回家。
回家後,他會作簡單的四肢復健運動,伸展四肢、拉拉筋,洗澡、吃過飯後,看看電視,差不多八點,溫習功課,他只能看書看到九點;最遲九點半,他就得息燈上床睡覺,「若是坐太久,身體就會疼。」為了使自己的體能和心情都保持在理想狀態,林柏廷的生活節奏規律而有節制。每天一個半小時的溫書時間,對高中生來說當然不夠,林柏廷說:「只能看看明天要考試的科目和範圍,沒辦法,就是這樣,盡力就好,沒關係。」
林柏廷的「盡力就好」,在竹中訓育組長呂順結看來,完全不是輕鬆的低標準:「對一般人來說不算困難的事,柏廷卻要很努力才能達成。」但是,柏廷沒有說過任何抱怨或消極的話,他很平靜的說:「從七歲發病以來,我就很習慣了。」國小二年級時,林柏廷走路常常摔跤,醫師診斷是裘馨氏肌肉萎縮症。之後,他回新竹和奶奶同住,由奶奶照顧。國一時他開刀,矯正脊椎側彎,全班同學一起去醫院看他,他感動的哭了——林奶奶說,從小到大,她只看過柏廷哭了這麼一次,「開力前後吃盡苦頭,都沒見他掉淚。」同學的溫情比刺骨的痛更叫他激動。
上了高中,一開始還沒有申請到電動輪椅,同學常抬著他上下樓梯換教室,年輕人七手八腳,很是熱鬧,老師在旁,看了難免掛心安全;但是,看一票年輕孩子和樂洋溢,彷彿陽光也特別明亮。等到給特殊需要的學生的電動輪椅終於送到學校來時,林柏廷很開心;除了拿愛車當賽車玩,有時下了課,他還會宣布:「我的social time到了,」就自己坐輪椅去別班,找好朋友串門子。今年竹中校慶活動各班進場時,超愛耍寶的林柏廷,還坐著輪椅,拉著廟會大鼓,帶領全班進場,笑點十足。
同班同學田光玉說,柏廷超會說冷笑話,「任何笑話都能被他說得很冷,而且他講話時,總是會有靈光一閃的笑點跑出來。」林柏廷還做了個寫著「大屎館」的立牌,黏在課桌上。不過田光玉和林柏廷都堅稱,他們班上課很安靜、很乖、很守秩序,特別是溫書的體力和時間都有限,所以林柏廷上課非常認真,上課能弄懂的內容,就儘量記起來,真的不行就再補救。「只有下課時,才會湊在一起聊卡通、漫畫,或學校裡有趣的事。」除了聊天,下課時,林柏廷也會開著他的電動輪椅追同學:「追來追去,滿好玩的。」
柏廷雖然喜歡和同學玩,也非常能自處。班上同學去上體育課,一哄而散,他一個人留在教室裡,覺得這樣的安靜是種難得的享受。他利用這時間讀很多小說,心裡的想法愈積愈多,就開始在筆記簿寫起小說來;他寫字不快,一堂課只能寫一面。剛開始寫小說、要和同學分享時,他也有點兒「又期待又怕受傷」的害羞,後來給同學看,他說:「同學會告訴我,哪一段要寫得再乾淨一點兒,才不會有藕斷絲連的感覺。我覺得他說的很對。」寫作時,林柏廷融合自己的反省和讀者的意見:「我覺得自己寫的東西有進步。」
柏廷也會把自己的作品放在週記裡,請教國文的導師彭貴香欣賞,而且大膽請教老師對他作品的建議。柏廷的志願是考上國立大學的中文系繼續創作,「因為念國文系不用念英文和數學嘛!」輔導室的羅老師非常支持柏廷:「柏廷念書很認真,從來不會挑三揀四的這個不念,那個不學。這樣很好,人生就該揮灑在自己喜歡的事情上啦!」
謝謝大家的肯定,讓我得這個獎。我會繼續努力,不辜負大家對我的期望。國語日報的小讀者,希望你們也能加油,不管你有沒有在班上或學校被選成模範生,都要加油:一起做「好Young人物」。
幽默風趣身處逆境有朝氣
「EQ很高,很開朗,總是很認真。」是大部分老師對林柏廷的看法,導師彭貴香尤其欣賞他能自得其樂。有一次,彭老師請大家寫作文「作菜的樂趣」,柏廷寫「旁觀也是種樂趣」;班上在練習啦啦隊的動作時,彭老師有些擔心柏廷,他也笑嘻嘻的表達:「在旁邊看也是另一種樂趣啊。」也許是這種對逆境甘之如飴的態度,讓同學感覺不出他的異樣。同學田光玉就覺得和柏廷相處很自在,「我覺得他是個沒什麼障礙的人,就和我們差不多,如果一定要說他有什麼不一樣,就是他總能說出特別的冷笑話吧,那些其實不只是冷笑話,而是很棒的幽默感。」
輔導室的羅萬淋老師,覺得柏廷這個孩子很懂事,不用大人為他操心;但他和其他老師一樣,很自然就會留意到目前什麼樣的經濟補助適合為柏廷申請;他也關心大學的特教環境,是不是能讓柏廷求學之路順利。不叫人擔心,卻叫人掛心;林柏廷給周遭人的感受,已經不只是困境求生的勵志之情,而是人性和煦的暖意交流。
馮季眉(國語日報總編輯)
柏廷是正向思考的典範,他的身體受到局限,但是在精神與心理方面他並不自我設限。他說「透過創作,我想做什麼都可以」。他根據自己的才能,訂下明確的追尋坐標。他讓我們清楚看到:生命的價值,可以靠自己經營得更豐盈。
簡錫堦(臺灣促進和平基金會執行長)
柏廷克服罕病障礙,相對於其他患者依賴家人,或放棄理想、自卑自責,他卻能積極追夢,一年寫三部小說,生命雖有限,但他的著作卻會長遠流傳,不因生命結束而被遺忘,這位努力經營生命,並發出光熱的勇士,將帶給兒童更大啟發。
王育敏(兒福聯盟執行長)
柏廷雖然身體受限,不像同學能自由行動,但他透過筆卻發現無限的創造潛能,並勇於朝理想邁進,一年就寫了三部小說,足見其努力程度,在寫作中,不但自己獲得情緒抒發和治療,更重要的是和他人生活產生聯結,大家從文字中更閱讀出他突破障礙、堅持夢想的毅力,實踐自我的正向態度影響更多人。